现在赵国祚最恨的就是这个,湖州官府居然连对方是什么类型的对手都能搞错,明明是个需要怀柔的硬骨头,居然当做肥美多汁的大肉——不但杭州受了欺骗,还把这个假情报上报给了朝廷。
如果一开始就上报庄允城存心走造反,那他举起清君侧的大旗也不怕,因为这说明地方官对他的判断很正确,可惜杭州从来没有这么警告过北京,而是大谈特谈庄家的财富,这样庄家就不是居心叵测的反贼,而是被觊觎他家产的地方官逼反的豪强——杭州、湖州一个激起民变的罪名是跑不了的,主持此事的鳌拜绝对不会承担责任的,他只会认为他是被杭州坑了——杭州方面想拿辅政大臣当枪使,所以才在庄家、朱家的实力上蒙蔽朝廷,硬是把两条恶狼说成肥猪。
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赵国祚沉吟着问道:“湖州要多久才能再次出兵剿灭庄、朱二贼?”
“至少要六个月……”谭希闵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得知三营绿营的损失后,谭希闵就知道湖州府已经破产了,六个月后能重建绿营已经是菩萨显灵了,到时候优先剿灭的也是成了气候的路霸和私盐贩子,至于清君侧庄允城和朱佑明,他们不在六个月内带着党羽来剿灭湖州知府衙门就不错了。所以一定要从省城讨到援兵,否则谭希闵在湖州的统治就土崩瓦解了。
“六个月!”杭州将军松奎一蹦三尺高,大骂道:“别说六个月,就是三个月朝廷能饶得了你么?”
“出动省城的镇军去剿灭两个庄主?你可是口口声声说过他们只是写反书的财主的。”赵国祚现在面对的难题,和谭希闵出兵前面对的也差不多。要是向朝廷承认庄允城和朱佑明有席卷湖州的实力,那赵国祚的总督也就差不多做到头了,鳌拜肯定会认为蒙蔽朝廷也有他的一份,总督居然不设法安抚然后伺机削弱这样的省内豪强,还千方百计地将其逼反;如果继续咬定庄允城和朱佑明只是财主,那总督还是差不多到头了——杭州打不过川军那是因为川军比中央军还厉害、打不过张煌言是因为中间隔着大海、可现在居然赵国祚的手下连两个庄主都打不过了,都要堂堂的总督出动镇军去和两个庄主决一死战了!是不是连浙江督标和提标都得参战了?
“出动一镇还是两镇?庄允城一天就击溃了府兵,一镇兵恐怕不保险吧?要是两镇或是三镇兵,那开拔、粮秣和犒赏怎么办?这得几十万两银子吧?朝廷能同意我花这么多钱去打两个庄主吗?这笔亏空怎么办?我就是想自掏腰包都掏不起啊。”赵国祚在心里盘算着,不时向趴在地上的谭希闵投过去恶狠狠的一瞥:“要是万一,万一镇兵也被打败了怎么办?岂不是要全省大乱,而且到时候该怎么收场,是要两江或福建支援,还是请求朝廷派禁旅入浙——入浙来镇压两个庄主?”
被李星汉、任堂他们打败后,赵国祚也一直在努力恢复浙江绿营的元气,还要赔偿福建李率泰借兵给他的损失,浙江的财政压力极大,而且禁海令还让浙江失去了大片的沿海土地,巨额的渔业、商贸收入,光靠农业浙江比起内陆各省也没有什么优势。
“要不就招安吧。”赵国祚突然感到人生一片灰暗,恢复朝廷的信任,和邓名拉关系,弥补亏空,都还指望着这明史案呐:“我堂堂封疆大吏,居然被两个土财主逼得快上吊了!”
第四十三节 中立(上)
直到五月初,赵国祚和松奎一起询问过几拨湖州的败兵使者后,二人才感觉这事蹊跷,一个庄主见到正规军,不但没吓得腿肚子发抖,反倒枪炮齐鸣,甚至还穷凶极恶地出来追击——庄允城竟然出来追击官兵啊,逃回来的府兵说敌人还盔甲齐全,枪炮更多得不像话。
“归安县第一次派衙役去庄允城家的时候,”赵国祚把贾振南的口供看了几遍,之前哪怕是县里对这份供词也不当真,但现在浙江总督都不敢掉以轻心而是认真分析:“官差客客气气地去敲门,在门前喊请庄老爷去县里解说清楚,结果庄里二话不说就乱枪齐放,把差不多四十个官差都打死了——好凶悍的老财。”
赵国祚和松奎都觉得这太不正常了,怀疑背后有人给庄允城撑腰。绿营形容庄家的火器威力实在太强,听上去怎么也是军用火铳了,最关键的是居然还有虎蹲炮,这好像是汉八旗的制式装备——去年底淮扬发生的大战中,好像有汉八旗参战,所以四川的大明保国公有机会缴获了一批。
“重庆好像有汉八旗驻防。”松奎把朝廷历年来关于邓名的塘报一通翻,又找出了一些关于邓名的报告,这时他和赵国祚的脸色都发白了。
“有请保国公的使者。”赵国祚急忙向一个心腹吩咐道。
因为和四川提督兼长江提督兼扶清灭明军提督达成协议,明史案中浙江官府查抄的一半财物属于保国公所有,因此赵国祚同意邓名的人来查阅卷宗。邓名欣然派来了使者,而且还让这个使者带来了他的一封书信,信中建议赵国祚把这个使者定为常设——邓名说他认为领事是个不错的称呼,可以授予这些派给省城的使者,他还热情地邀请赵国祚也派一个领事去成都,以方便四川和浙江的沟通工作。
但是赵国祚并没有把邓名的这个建议当回事,四川派来的“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