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乳名叫阿樨?”
“恩。”许稷声音略有些慵懒的低哑,“名字还未起,因我也不确定要用哪个姓。”
“那不重要。”王夫南说,“人本身比姓氏重要。”
“我很累了。”
“那就睡吧。”
他全身心地接纳她的疲惫与示弱,不过半柱香的工夫,就闻得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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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日酒恰设在旬假这一日实在别有用心。
收了帖子的一个个都说许稷简直奸诈,穷得一毛不拔,用一纸帖子几杯薄酒就要混财礼。但更多的关注点却是——他到底是哪里得来的儿子!
“江淮温柔乡,许侍郎遇见美色没把持住,一不小心搞大了人家肚子,对方一看哎呀这种其貌不扬的家伙居然是个侍郎,为了权钱就生下来了,谁料许稷是个一穷二白的坏人!于是丢下儿子怒弃许侍郎而去!”、“啧啧……之前不是和神策军大将搞在一起的嘛,去一趟扬州就变卦啦?就是说啊,一开始不是断袖突然变成断袖就用情不专哪,很容易出去和女人乱搞诶!”、“王十七郎好可怜,出去打个仗就遭情人背叛。”
“放屁啦,这是百日酒诶!这个孩子至少是去年正月里怀上的,那时候许侍郎有屁个机会和扬州美人乱搞啦!你们也不看看许侍郎那身板,能搞大人家肚子才怪,之前那个王家十八娘,与他在一起好几年什么动静也没有。我看啊,又是捡的。”、“去一趟河南捡个小女娃回来,去趟扬州捡个小男娃回来,真是捡娃上瘾。”、“生不出来嘛哈哈,只能捡了……”
总体来说,虽然这孩子来路不明,但皇城诸司无疑又多了一项谈资,又可打发不少无聊时光。
因屋子实在太小,许多人很识趣地喝上两杯酒就走了,只有几个老头子,像模像样在她家吃起饭来。
许稷令小婢将孩子抱过来,王相公笑眯眯说:“长得真好哪。”李国老瞥一眼:“眉眼说得过去。”
“国老太违心了吧?分明长得很好,为甚么讲这种很敷衍的话。”
“样貌确实很普通啊,同国老家那几个后辈比起来的话……”胖尚书捏着酒杯实话实说。
王相公顿时板起脸,许稷开口缓解气氛:“小儿路上一直吃的牛乳,但吃久恐也不太好,倘若能请到一合适乳母,就再好不过了。”
王相公立刻应下:“老夫会替你留意的。”而实际乳母早已寻妥当,这种可能安插眼线的事,怎可能留空子给旁人。
王相公自觉对孩子表现得太亲昵了,于是将阿樨交给小婢,又道:“听说你一路勘察了漕运水道,可有收获?”
“淮河、洛水、汴河运粮水道都亟需修缮,大船太少,转运路程太长,效率太低。”许稷言简意赅,一句话就将现行的转运方式进行了大规模否定,然这却是实话。
江淮乃帝国财脉,也是粮食供给大头,每次从江淮运送粮食至长安,运一次就大半年,且长途转运,路途中很容易出意外,或粮食减损,或人员伤亡。
“下官认为,可支取部分盐利,用以修水道造船场,将单程长途转运改为分段短途转运,每段各设粮仓,处理转运事宜。如此一来,安全和效率上来说都可大幅提高,倘若再多增些大船,则可以更快。”她短促地停了一下,“倘若将来有战事,粮草输送也不至于会跟不上。”
“你这是在期待打仗?”胖尚书睨她一眼。
“不,下官痛恨战争。”可她并不乐观,“但下官一路走来,从东南到关中,所见却令人忧虑。”
浙东起义,或许不会是终结。
屋子里瞬时没了声音,只有几只孤雀落在门口叽叽喳喳叫。
阿樨忽然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