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扭打之中,两人碰翻了两个汽油罐,汽油撒了一地。
男主人把方辰按在墙上,粗胖的手指掐住他的脖子。
老旧的房子的墙皮如雪花一般簌簌地掉下来,掉在方辰头上,白花花一片。
我无端想起方辰从前说的白头偕老的话。
「喝!」方辰忽然脚下发力,一脚踢在男主人的要害部位。
男主人痛苦地捂住了下体。
方辰又一脚踢倒了男主人,骑在他身上,石头般坚硬的拳头如雨点儿似的砸在男主人脸上。
「我就——操你的——老婆了——又怎样?」方辰挥舞着拳头,毫不留情地攻击着男主人。
男主人的鼻梁断裂,鼻子里喷出热乎乎的血液,流了一脸。
方辰看着男主人的惨状,脸上带着变态的胜利般的微笑。
「啊——」方辰忽然惨叫一声,原来,女主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用高根鞋细长的鞋跟,狠狠敲击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方辰从男主人身上站起来,扑向女主人,揪住了她的长发,把她的脑袋狠命往墙上撞。
他身下的男主人又爬起来,一拳打在方辰的太阳穴上面。
我也爬起来,从后面抱住方辰的身体,咬住了他的一只耳朵。
方辰拼命想要甩开我,耳朵被我咬得血淋淋的,一股血腥味流进了我的喉咙。
终于,他一个起身把我掀了下去。
方辰一个人不敌我们三个,很快就败下阵来。
「呵呵,老子本来就不想活了,今天你们就一同给我陪葬吧!」方辰忽然从门后面抽出一条铁索,锁住了房子的大门,随后走到汽油罐旁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了。
红扑扑的火苗窜了出来。
眼前的男人犹如一只愤怒的困兽,火焰的光辉把他的双眼照得赤红赤红的。
火焰先烧到了他的身上。
他挥舞着手臂,痛苦地嘶吼着,仿佛是从烈焰地狱里面从出来的。
然后,他慢慢地倒下了,倒在汽油罐旁边。
他身上的火苗在汽油的助燃下蹿得高高的,迅速向我们逼近。
废弃的房子为什么会有汽油罐?那一瞬间我才想明白——这几个汽油罐是方辰搬来的,他原本的想法就是和我们同归于尽。
方辰倒下的那一瞬间,我闻到了汽油的味道,和呛人的烟味。
鼻子是记忆最好的器官,因为掌管嗅觉的嗅球离掌管记忆的海马体最近。
我和方辰的爱情,就是基于我对关于他的各种气味的记忆。
方辰背叛了我,离开了我,我失去了爱情,竭尽全力想要忘记这个人,于是我大脑的防御机制压制了我的嗅觉。
而现在,那个背叛我的人变成了一具焦黑的尸体,我的嗅觉也随之恢复了。
只听「嘭」的一声,一个汽油罐爆炸了,灼热的火星擦着我的脸颊飞过。
「小心!」我看到女主人身上的房顶整个儿倾塌下来,看到男主人扑向了她。
随后,我感到右边的火焰逼向我的身体,一阵黑烟也随之飘过来。
我惊叫着躲开,感到右臂一阵剧痛……意识渐渐模糊了。
醒来的时候,我闻到了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
「婉禾,你醒了?」女主人坐在我床前。
「女主人……」我试图摘下氧气面罩,却发现我不能。
艰难地扭过脖子看了一眼,发现我失去了我的右臂。
「没事,你戴着它吧。
」女主人说着叹了口气。
「男主人呢?」我又问。
「他……走了。
」女主人哽咽了。
我才发现她穿了一条纯黑色的长裙,胸前还别了一朵白花。
脸上浓重的黑眼圈和疲惫的神情,让她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身患绝症的方辰几近疯狂,想要找我和更多的人为他陪葬。
所以他带着几桶汽油,把我们绑架到了郊外废弃的房屋里。
而那个肥胖丑陋、贪色花心的男主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本能地扑向了他的妻子,用他的身体为自己的妻子挡住了砸下来的砖块和将要烧到她身上的火焰。
而曾经飞扬跋扈对我恨得牙痒痒的女主人又从火堆里把昏迷不醒的我拉了出来。
「是我不好……是我给你们找来了杀身之祸……」我的眼泪滚进氧气面罩里,我感到心痛,感到无法呼吸。
「别这样,这不能怪你。
」女主人伸手擦干了我眼角的泪水。
8。
2018年7月13日,雨。
我和女主人来到墓园为男主人扫墓,远远看到了李玉贞。
她抱着的那个孩子很可爱,睁着天真的大眼睛打量着这个世界。
可惜他永远也见不到自己的生身父亲了。
如果那时候,方辰知道他的妻子李玉贞已经怀了他的骨肉,他还会这么丧心病狂吗?我们永远得不到答案。
在男主人走后这一年中,我学会了左手写字,也适应了没有右臂的生活。
我继续着我的学业,还申请了残疾人助学贷款——我不愿再欠着女主人的,我已经欠了她太多太多。
我一边上学一边打工。
在打工的时候,我还认识了一个在车祸中失去了双腿的男人,他与我同病相怜,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可我不确定我能否让他走进我心里——毕竟我的心里有着太多漆黑的、阴暗的、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我不能奢求别人的理解。
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