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
一场雷霆大雨,骤然而下,止住了两军无尽的金戈杀戮,而交战之后,漫山遍野都是血染之地。而这场大雨来的之急切,让两军匆匆收兵,似乎就连上苍都觉得无法再看下去了。
随着两军收兵,大唐营地之中,再不复震天杀声,然而不绝于耳伤兵的哀嚎、满眼的被拖走的尸体以及辛存下来的兵卒们麻木的眼神,却似乎在诉说着,这三十多天以来的血腥战事,是何等的折磨人与人性。
夜已深,微弱的火光,勉强给这一方天地,带来些许光亮,被雨水淅沥击打的大地,格外湿润,然而早已宵禁的兴平城中,却突然想起了十几骑踢踏的马步声音。
忽地这十几骑,隐隐露出杀意的骑士,下马停在了朱玫的宅院之前,门房为他们打开了缝隙,这十几骑人马就悄无声息的,鱼贯而入。
解下雨衣,在摇曳灯火之下,露出面容来的李昌言,几步就进入了堂屋之中,而此时的这座屋中,却已经落座了熟人,倘若有熟悉兴平局势的人在此,定然会惊诧,这些人物都是如今兴平军中,各镇的头面人物,却在夜色之下,群聚于此。
李昌言落在一侧,已经继任了程宗楚大唐西北行营行军司马的朱玫,率先在出声:“这一仗,不能再打下去了。兴平,也决不能再守下去了。否则,黄巢的几十万兵马,会把我们诸镇耗得一干而尽!”居于首座的朱玫在灯火的阴影之下,看不清楚表情,然而那斩钉截铁的声音,却犹若重锤,声声砸进了在座诸位将帅的耳中。
“不错,兴平在长安之西,为其要冲,黄巢纵然想要退出关中,但此地若不在彼辈手中,焉能不担心被我大唐逐尾追击?所以,此地为黄巢必争之地,而非我大唐必守之地。”
王处存这话语之中也是煞意迸现,义武军虽然地处中原,然而此时迭经大败,不仅两万勤王大军只剩下寥寥数千人,如今困在兴平,更是与本镇粮道断绝,粮草供给基本上都依靠关中各镇与行营,可谓生死已不在己手,王处存现在满心都是想尽快脱离兴平这处泥潭,只要随大流离开了这十五万黄巢大军的眼皮底子底下,到时候进退都能如意。
一边的朔方、泾原两镇也都纷纷附和,如今这两位只是一介衙使,不是都兵马指挥使,就是都虞候在此,合起来兵马还不到七千,无论地位还是实力都不足与眼前两位节帅想抗衡。
再加上这两位说的确实也很有道理,郑畋之心,他们也是知道的,无论是先前在凤翔的布局,还是如今顶在兴平城,那都是想将黄巢困灭在长安之中——如今中原两河各镇都开始纷纷汇聚兵马,往援关中而来,就连南方并不以兵甲称雄的各镇,也都以江汉联军为先锋,攻抵了邓州,渐渐形成了合围之势。
也正因为如此,兴平当面的贼军攻势越来越猛,诸镇折损也越来越大,几次三番合军大议的时候,藩镇诸帅都要求稍避贼锋,然而郑畋却以牵制贼军主力为名,为关东、江南诸镇留出周旋余地为名,统统否决,其欲将兴平与关中诸镇主力当铁砧之心太过明了,这才有了眼下,诸镇头面人物,合议阴谋之局面。
“李将军,这兴平之局,说到底还是要靠你凤翔为诸军之先,可有妥善谋划?”朱玫见诸镇首领都没有异议,就转而望向进入见礼之后,就沉默无言的李昌言。五月中旬的时候,当时兴平战局还是僵持之局,虽有战争,但场面不大,那时李昌言前来寻求兵谏支持,他虽然没否决,但也没有鼎力支持,想收渔翁之利。
然而如今形势剧变,尚让、王璠突然猛攻兴平,诸镇都再难支撑,由不得朱玫在怀着渔翁之心。今天同招李昌言共议,力挺之姿已是明确。
毕竟如今兴平之中,四镇联军不过二万众,而郑畋麾下一镇二军,不下五万人。唯有将驻守在兴平的二万凤翔镇军拉到阵营之中,藩镇一方,才有足够的底气。
而同样的,有了二万多镇军的支持,李昌言思来也足够撬动凤翔镇了,到那时候,郑畋估计除了指挥得动博野军,就连那一万五千人妆点门面的神策军都怕是指挥不动了——西门思恭可是北司首领,岂能愿意拿老本去支持南司名臣?
而朱玫何等老辣,何等精明?对此洞若观火,心知凤翔才是此次变局之中最为关键的一颗棋子!
“如今接连大战,凤翔军中死伤惨重,军士此次出征以来,本就因为郑使相严苛军令而无所获,再加上如今剧烈之战,早就军心浮动了,可为我所用。”李昌言一改昔日初次登临朱玫府门时的模样,沉稳气度之下,话语一字一句,缓缓道来,别有一番格局气魄,看的朱玫心中暗惊。
却是小瞧了此人!
“纵然军心浮动,然而本镇素闻郑畋颇得军心,纵然此间一时浮动,以郑畋犹拥两军之势,凤翔将兵岂能轻易动弹,做此大局!”王处存虽然与李昌言有过接触,但他性格耿直,也算忠诚朝廷,否则也不会是中原第一批进关平乱的藩镇了,当然兴平局面没有这般惨烈,郑畋也没露出这样的顽固不化的模样,所以他是拒绝了李昌言的拉拢的,如今见李昌言如此说话,却是有些不信,以为他故作声势而已。
“如今一镇二军五万军士,二万马匹,算上民夫,人吃马嚼,一月不下五、六万石。而我凤翔狭窄,何来如此多的田地钱粮供养?如今开战一百余日,府藏为支军需,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