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夜染望着那孩子。
果然是双宝的亲侄儿,相貌上倒是更像双宝些。这样冷不丁看上去,仿佛看见了当年刚进灵济宫的双宝一样。
相见有缘。
司夜染便笑了,走过去瞧那小孩儿画的什么画儿。
一瞧“车夫”朝儿子走过去,唐光德的娘子邱氏不由得有些紧张,悄悄扯了扯丈夫的衣袖恍。
只因为司夜染此来,双宝介绍的身份是车夫。虽然明说赶的是运尸车,可是双宝与兄长言谈中隐约提到了这次回京是将袁家枯骨运回,以备公子查验之用,于是邱氏便也自然想明白了这车夫是赶什么车的车夫。
毕竟自家孩子还小,这样的车夫近前去,叫她心有不安。况且不过是个车夫,孩子画什么,他哪里看得懂呢刀?
唐光德却将娘子拉住,拍了拍她手背,轻轻摇了摇头。
尽管兄弟带这个人来,只说是个多有照拂的车夫,可是唐光德却看得出兄弟对这车夫的态度不同。
这两年兄弟跟着兰走南闯北,也已是悄然长大了,再不是从前的那个少年。便是亲兄弟之间,自然也有了不方便直说的话。可是凭着手足连心,他却也能大体猜到这个车夫不是一般的车夫,甚或根本就不是车夫。
能叫自家兄弟恭恭敬敬的人,自然是大人物。大人物肯来看看自家孩儿的画,这说不定反倒是一场求都求不来的造化。
司夜染走到了孩子身边儿,垂首望他的画儿。一看之下叫司夜染也是高高挑眉。
“孩子,告诉大叔,你在画什么?”
那孩子仰首一笑,目光淡然,并没有一般孩子想要得到大人夸赞,或者是担心自己画得不好而在人前出丑了的那种神情。他的神色恬然平静,仿佛对自己的画十分自信,同时也是乐在其中,并不十分别人的看法。
这样的心境,饶是司夜染,都是微微震动。
“大叔,我画的是《美人图》。”
双宝在旁听着瞪大了眼睛,跟兄长交换了个眼神儿,不由得相视而笑。邱氏一听可不好意思了,忙上前盖住孩子的画,“哎哟,别胡说。 什么《美人图》啊,小小的孩子懂什么是美人呢?”说着朝车夫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孩子不懂事,乱画的罢了。”
“却不是。”
司夜染蹲下来,认真看那孩子的画儿:“他画的仕女,线条清细,体态优美。虽然还是小孩子,已经隐约露出风骨来。唐大哥,嫂夫人,这孩子你们夫妇一定要好好栽培,将来前途无量。”
“哎哟,那就谢谢大兄弟的吉言了。”
邱氏自然是喜不自胜。虽说说这话的人只是个车夫,但是这话听在心里也是舒服的啊。
唐光德更是赶紧上前抱拳躬身,双宝则在嫂子背后更是深深地施礼。
唐家三人都不知道,眼前的孩子是触动了司夜染的回忆。当年兰芽年纪很小的时候,也是最爱画美人,后来跟他一起去搜罗《秘戏图》,看了那些自然的人物情态之后,画的美人就更惟妙惟肖。
这般想来,与眼前这孩子就更是有缘。
司夜染便含笑问:“不知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唐光德有些不好意思:“说来也是汗颜,孩子三岁了,还只取了小名儿,没取大名儿。”
“怎么说?”司夜染明白这当中必有缘故。
唐光德回道:“那是这孩子百日的时候,我与娘子带他进庙上香。结果一位挂单的游方僧人见了这孩子,说这孩子的大名儿不能随便起,否则会耽误这孩子的前程。那和尚说必定得等到遇见一位天下至贵的贵人,叫那贵人给取了名儿才好。”
双宝登时眼睛一亮,走过去低低跟兄长嘀咕。唐光德微微一怔,随即便也会意,上前朝司夜染长长一礼:“说来也是有缘,不如就请客人你帮小儿取个名字吧!”
邱氏一听又急了,心说一个车夫怎么给孩子取大名儿啊,那不更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双宝凑过来嘀咕:“嫂子可明白半夜做梦,梦见运尸车可是大吉之象?”
邱氏是个市井妇道人家,没太多的见识,却是相信这些说法的。遂问:“做什么解?”
双宝抓过笔,在纸上写下“棺材”二字:“所谓升‘棺’发‘材’。无论读书求功名,还是经商求金利,都是极好的兆头。”
邱氏一听便笑了:“哎哟,我说我们家怎么好端端地会来一位赶运尸车的大兄弟,原来老天有意叫大兄弟给我们儿子送来这么大的一个好意头啊!大兄弟,万万拜托你,给我儿子取个好名字!”
司夜染便也忍不住笑,悄然用目光敲打了敲打双宝。
这小孩跟着兰芽这几年走南闯北,果然越发激灵了。
这些年他也感念唐家兄弟给兰芽的帮衬,更难得眼前这个孩子无论是相貌举止,还是才情应对都这样合眼缘,于是他便欣然点头。
问过了这孩
tang子的生辰八字。也巧了,这孩子竟然是寅年寅月寅日出生。
“这样巧的生辰,分明是上天赐名。”
司夜染遂不假思索,抓过笔来,在纸上一挥而就。
唐光德夫妻凑过去看,只见纸上墨迹酣畅,分明是这两个字:“唐寅”。
双宝也挤过来看,反复将这名字念叨了几回,“唐寅,唐寅……好名字,多谢大人!”
这一高兴,竟然顺嘴将“大人”都喊出来了。
司夜染目光瞟了他一眼,倒也没计较,只是微微耸了耸肩。
双宝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