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就是灵济宫外任暗桩的规矩:一旦被发现了身份,便会从此消失。或者隐入人海,或者再变幻成其它的面目,总归是让她再也寻不见,借此永远掐断追寻的线索。
如此说来,纵然她号为“兰公子”,纵然她腰佩玉牌,可是终究灵济宫上下还是在防备她!
街道之上人来人往,嘈嘈杂杂。兰芽独自立在街心,闭了几回眼,才让眼前的虚白散去,重新看清周遭一切。她甩了甩头,抬步向曾诚的旧宅去。
经过昨夜,她今早无颜见慕容。可是,她总得看看虎子。
管事的带兰芽进府,说慕容正在念书。
兰芽便摆摆手,说她不是来见慕容,她是来见府上新来的客人。
管事的望了兰芽一眼,便点了点头,将兰芽带进客房。
果然是虎子正在其间……兰芽鼻尖一酸,奔向前去,抱住虎子,上上下下地瞧:“你没事吧?可吓死我了。”
虎子只手臂上包着一圈纱布,纱布里沁出些残血来,其它地方倒是没什么伤了,兰芽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虎子也捉着兰芽,上上下下地瞧,“你呢?你也没事吧?昨晚,你怎么逃出来的?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月船呢,雪姬呢?他们两个是否也没事?”
兰芽便安慰他:“没事,都没事。”
虎子便面色有些赧红:“还说什么我去护着你,可是我却头一个伤了。幸亏你没有半点差池,否则我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
兰芽摇头:“别这么说。那个月将军我昨晚也见识了,果然厉害。再说你是替雪姬挡的这一箭,我都明白。”
虎子恨恨道:“原本一箭射在手臂上,我也只当被蚊子咬。可是谁想到那人恁阴毒,竟然在箭尖上淬毒!我便支撑不住了……否则又岂会神智不清,要让慕容这鞑子解救!”
他的不甘,兰芽都明白,只能苦笑着拍了他肩头一记:“不管你乐意不乐意,慕容此时也总归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再见了他,可不好再继续鞑子鞑子地叫,好歹也别再横眉冷目了。”
虎子却不买账:“他想得美!我欠他一条命,我日后还他就是——不过我总归要先报了仇去,更不准他肖想我大明江山!”
门上珠帘一挑,珠子泠泠相撞。随之,传来慕容冷冷嗓音:“你的命还是自己留着,我亦不稀罕!我昨晚救你,又不是因你,”他白衣身影缓缓走入,宛如轻云飘落。他的碧色瞳光只罩在兰芽面上:“……我不过是不想叫她伤心。”
兰芽悄然凝注他,无法按捺自己又悄然如鼓的心跳。
本来告诉自己说,今日此来又不是来见他,不过是来看虎子……可是又怎会不明白,这是何等的自欺欺人?
——她终究,还是想来见他。
——她终究,纵然觉得无颜,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还是想来见他……
虎子没理慕容,只一把捉住兰芽手肘,急着问:“兰伢子,你怎么了?”
兰芽捂着红了的鼻尖儿,使劲躲着眼睛,只故意说:“还不都是被你们两个气的?瞧瞧你们,一见面就这样剑拔弩张,让我夹在当间儿,着实为难。”
虎子便更急,一径想将兰芽拥入怀里去,“所以我都叫你别再理他!我跟他之间,早晚必有一战;就像大明与北方草原之间,必有决战一样!你趁早不再理他,便也是趁早避开来日的为难!”
慕容只淡淡冷哼:“是么?我倒要瞧瞧,你来日拿什么来与我决战!”
兰芽急了,一人踹一脚:“你们都够了!我不管来日,我也不管往昔,我只看重今时!往昔纵有仇怨,今时却也有救命之恩;只需记着今时的救命之恩,来日便也自然还有转机!”
可是眼见这两个依旧各不服气。
兰芽无奈,只得扯着慕容向外去,扭头嘱咐虎子:“你刚解了毒,不宜动气。你先歇着,我跟他去给你拿药。”
两人出了客房,兰芽单独面对慕容时,昨夜的一切便又重浮上脑海……她之前的意气便搜散了,只垂首不敢去看慕容的眼睛。
“……谢谢你救了虎子。”
他轻笑了一声:“你既不肯跟我走,我也总不能白去一回,总归要设法多少帮你些忙。”
兰芽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口:“……你昨晚,怎会去的?”
日光穿过廊檐,将燕子翅一般的飞檐影子印在慕容的一身白衣上,便如天然水墨画就,风雅入骨。
他目光垂下来,落在她面上,却没说话。
兰芽便解嘲一笑:“你们,果然都是了不得的人。你们,原来都在守备府里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只有我最笨最傻,一无所有便敢贸贸然往里闯。呵,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太可笑?”
他听出不对,便眯起眼来望她:“你……这是怎么了?”
兰芽听着只想笑。她怎么了?她没怎么啊!她只是当真觉得自己笨,当真以为凭着自己的一腔勇气,便真的能到南京来拿到所需的罪证,就当真能凭着一己之力拨乱反正,救出司夜染来!
却原来到头来,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回头看前头种种,原来自己只是一枚呆呆傻傻、被人摆布还不知的棋子!
慕容缓缓道:“……难道你是与月船、雪姬生了龃龉?”
兰芽一惊,猛抬泪眼:“你怎知道月船和雪姬?”
她从前因雪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