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北莛想到了自己。
如果真如安彦希所说,安阳对肖南音那么重要,那若是自己不许肖南音救安阳,等到安阳绝望的死去以后,他的小南会变成什么样?
会懊悔自责一辈子,抑郁寡欢,最终像外婆一样,熬得油尽灯枯,英年早逝么?
若是她熬不了,早早的去世了,那他又该怎么办?
霍北莛感觉自己像是踩进了一个深深地泥潭里,进不得,退不得,进一步会陷下去更深,退一步则会栽倒在泥潭里,怎么选都是错……
若是答应了她,任由她去救安阳,那他的孩子会夭折,她也会失去一个肾。
可若是不答应她,等安阳去世了,她恐怕对他也会有隔阂了……
唉——
霍北莛眉心有些疼。
他侧眸看见外公睡着了,然后起身去客房拿了一条小毯子轻轻披在外公身上,便悄然无声的上楼了。
安阳的事情,真的异常棘手。
他站在落地窗边,伸手撩开窗帘,静静眺望着远方。
似乎自己这些年以来就从来没有遇见这么棘手的一件事——
一个弄不好,就会失去妻子和孩子。
不一会儿,江衍之的车停在院子外面。
肖南音和云蔷相携而入,霍北莛静静站在窗边,温柔望着那个走在母亲身边、眉目温婉的女人。
在他的家人面前,她永远是那副小女人的柔婉模样外讨他的家人的喜欢。
心口蓦地一痛。
他紧紧按着自己的心口,闭上眼——
小南,可是有人说,你的温婉只是因为你刻意封闭了你痛苦的记忆。
一旦你那些痛苦的记忆被人抽丝剥茧似的重新揭开,你将不会再是如今这柔婉的模样。
他说的这句话,是真的吗?
霍北莛心绪杂乱的想着这些问题,一低头,就看见楼下那个眉目温婉的女人正抬头冲他微笑。
暖融融的阳光底下,她抬手用手掌挡在眉梢上,遮挡着阳光,弯起嘴角向他甜美的笑。
他心底微微一荡,随即也挤出一丝温柔的笑。
他抬手,冲她勾了勾食指,眨着眼让她上楼。
她轻笑了一声,然后便钻入了别墅里。
霍北莛低头看着干净的院子,看着那块她刚刚站过的地砖——
之前在医院里听安彦希说的那些话,又一次在脑海里打转。
包括警察朋友说的话,也一样纠缠着他。
不到两分钟,虚掩着的房门被人推开了。
肖南音从门口进来,望着窗边英俊挺拔的男人,在不惊动楼下的人的情况下,将门轻轻锁上。
“嗯,你不是说今天要去找韩颖吗?”
肖南音走到霍北莛身边,挽着他的胳膊,讶异的望着他。
虽然早已经知道韩颖不会答应救安阳,但他今天说起要去找韩颖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期待的,期待他能够说服韩颖,捐肾救安阳。
可如今看到他站在这儿,怎么好像是没有去一样?
霍北莛侧过身面对着肖南音,温柔一笑,“今天没看见她,明天再去。”
“哦。”
肖南音点点头,心里又有了一些希望。
他只是没有遇到韩颖,并不是韩颖不答应救安阳,也许,明天还会有机会。
霍北莛将窗帘拉得更开一些,两人的视野也更加宽广了。
他走过去拉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落地窗边,径自坐下,然后伸手揽着她的腰肢,将她搂在怀里,让她舒服的坐在自己腿上。
她有些惊讶的低头看着他——
怎么忽然这么好?
“不久就要下雪了。”
霍北莛微笑着仰起头,下巴靠在肖南音肩上,两人一同望着窗外那棵大树。
树叶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或许再有半个月左右,就该下雪了。
肖南音点点头,弯起嘴角甜甜的笑了,“嗯,这是隔了八年以后,我跟你一起过的第一个冬天。”
霍北莛也幸福的笑了。
但愿,不是最后一个冬天……
他满脑子都是安彦希和警察朋友说的话,想了想,然后开始旁敲侧击——<
“小南,筱筱多好听,你为什么要改名呢?”
他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小声呢喃。
肖南音望着远方的那双眼睛,一瞬间有些涣散。
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在耳朵旁边,她才飞速的恢复如常。
握着他的手指,她淡淡一笑,“不是说了吗,因为南霆哥哥你不在了,所以就想改一个名字,南音,南霆之音,是我一直在等你消息的意思啊!”
她回头对他调皮的笑笑。
霍北莛望着她那双看不出任何波澜起伏的眼睛,移开目光,一笑而过。
“小南,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情,公司一团乱,家里的事也很多,有时候真担心,这样下去我会疯掉——”霍北莛温柔扳过肖南音的脸,笑眯眯的看着她,“小南,如果我疯掉了,怎么办?”
“……啊?”
肖南音惊讶的望着霍北莛,这么一点事情,怎么会疯掉呢?
她好笑的捏捏他的脸,“不会的,你不会疯掉。每个人都是这样的,看似脆弱,可却又都是十分坚强,如果没有沉重的打击,哪儿会说疯掉就疯掉?”
她淡淡一笑,低头,嗓音淡得一阵微风都足以吹散——
“若没有人咄咄相逼,谁又愿意疯掉……”
她的话说得很自然,表情、眼神也都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