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这个数字,是一个很奇妙的数字。
尤其在海西县这个重要时期,更有着非凡的意义:虽然钱御史一直都未清楚告知张靖初他会将那封奏报压几日。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他只会压三日。
因为,三天,实在是个很玄妙的天数。一个不用说出来,但所有人就都能猜出来的天数。更不要说,如今那位钱御史已愈加表现出不要脸面、不讲规矩的急迫了。
如果说头两天的县衙,就像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那么到了第三天后,这个火药桶终于要爆炸了。
这一日,钱御史亲临大堂,带着那厚厚的白册。仍旧那么一副正气凛然的风貌,仍旧带着道貌岸然的倨傲。可除此之外,马权不得不佩服那些读过书的人,无论钱百鸣如何吹毛求疵,如何指桑骂槐,如何绵里藏针,人家出口就没带上一点夹带私怨的意思,说出的话也都那么大气凛然……
就连最后人家指着张靖初的鼻子,跟训孙子一样训张靖初的时候,人家也用上了屈原《天问》中那句‘爰出子文’,虽然念得咬牙切齿,可怎么也没在谈吐上失了风度。
可马权明明知道,‘爰出子文’就是一句骂人的话,类似于“为什么会有你这样一个杂种”。张靖初这位读书人的涵养也真好到了一定的境界,这般被人羞辱,竟能生生忍得下去。
马权看得实在太投入,以至于没发现糜雄已经走到自己的身边。待糜雄拍了他一下肩膀后,他才恍然问道:“大雍朝的文人都是这副尿性,连骂人都得咬文嚼字?”
“可能都是这样吧?”糜雄摇摇头,示意他对这个问题没兴趣:“不过,虽然我不清楚读书人是否都是这样。但我却知道,我们那位张大人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软弱可欺,若是你再不拿出杀手锏,恐怕今日就要鱼死网破了。”
“没关系,再等等……”马权仍旧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丝毫不以为意:“若是不等张大人与这位御史撕破脸,那有什么看头儿。”
糜雄闻言苦笑一声,不由对马权那个毒计更加感兴趣:“你到底出了什么馊主意?私下我已经向贞儿问过几遍,可她一听这个便谈之色变。我虽然料定是你想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可真想不出,你究竟会从何处下手?”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一听这话,马权都笑了:“家主您实在太抬举我了,不就是往别人身上泼脏水而已,被您这么一说,怎么突然
一下就那么高大上了?不过,既然您想知道,我不妨透露一下,您说像御史这样靠名声混饭吃的家伙,他们最爱惜的,会是什么呢?”
也在此时,糜雄已然看到单烁枫和沐阳正带着白玉兔和一位伶俐可爱的孩童入衙,当下心念一转,脸色大变:“权儿,你不会是想?……”
“不错,就是这样!”马权嘿嘿奸笑:“这些满嘴忠君爱国、暗地里残害百姓的伪君子,其实不过披了一张道貌岸然的皮而已。今日我就要从此处入手,先将他那张皮弄脏了不可!”
“先从这里入手?”糜雄眉头紧皱,目中寒光闪烁,浑浑噩噩般又问:“你的意思是,你闹完今日一场后,仍旧不会放过钱御史?”
“自然如此,对付敌人,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要如迅雷闪电,置对方于死地。”马权双目一眨不眨关注着大堂里的动向,一脸浑不在意回答道:“不彻底将钱家撵出海西县,难道还等着他们日后蓄谋报复?咦……好戏就要开场了。”
糜雄先是神色默然,待反应过来后,不由释然地自嘲一笑。心境终于平静下后,才看到原来大堂上,张靖初已然跟钱御史彻底撕破了脸。
“钱百鸣!”张靖初毕竟是动手殴过刁文龙的伪读书人,被钱百鸣反诬他一心只想惦记着政绩,鱼肉乡里时,终于彻底爆发,一把掀了钱百鸣手中的白册,气急败坏咆哮道:“本官身受先帝托付,欲替我大雍牧守一方,当一个百官表率。你这等寡廉鲜耻的小人,满口衔命巡察、为国尽忠,实则勾结地方、为祸一县,还不是为了替你钱家损公肥己?”
“张靖初!”果然,钱御史还是觉得张靖初与他一个档次,值得他露出本色,随之抱拳冷笑道:“你恐怕想多了吧?勾结地方、为祸一县,好大的污蔑之词!本官这就将此事写入奏报,连日发往朝廷,倒要朝廷百官看看,曾经简在帝心的张大人,竟然是如此急功近利不择手段、以至于连朝廷监察法制都敢置疑的狂狷之徒!”
对于钱御史这等如同无赖的威胁,张靖初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就在此时,马权终于笑了,笑得很甜,两排洁白的牙齿闪耀出森森寒光,回头冲白玉兔一使眼色后,一撩吏巾抱胸长立,看似飘逸,实则风/骚。
白玉兔巧然一笑,眼中快速闪过一抹精光,不易察觉地朝马权点点头,然后抱紧了手里的孩子,站在门外深呼吸一口气,脸上便换上
了一副凄惨落魄的悲怜,随后人影一晃,便冲进了大堂。
接着,马权保证,海西县全县衙百余人,看到了他们有生以来最精彩的一幕好戏。甚至,就连马权都不知道,还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一场戏。
此刻钱御史正怒气冲冲从大堂中走出,猛不防便被白玉兔抱住了大腿。未待他反应过来,便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惊鬼杀神的嚎叫声:“孩子他爹啊!奴家终于找到你了!你好没良心,为何对我母子始乱终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