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军中将到这会儿才明白刘浪临走之前饱含深意的告辞:赵师长,保重。果然是要保重啊!再打两天,老子的第十七师就被打光光了。
陆军中将唯有一脸苦涩,如果时间能倒回数天,早知道这里是一片尸山血海,他还会不会答应刘浪,在如此绝地坚守5天?
陆军中将并没有给自己答案,不管后不后悔,5000余将士的命丢在了这儿就不能白丢,他无论如何都得替弟兄们找回本金和利息。而刘浪独立团早已布好的大口袋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必须得扛住最后一天,已经是战无可战才能撤,否则,让日寇有了防备,他可就是罪人,或许不会放大到整个中华,成为不了中华民族的罪人,但绝对是十七师乃至整个晋东的罪人。
右翼战场,才是主宰整个晋东娘子关战役的关键。
而他第17师以牺牲之抗敌乃至诱敌,是右翼战场的关键。
可能,在这个血色如霜的夜晚,让陆军中将唯一展露笑颜的一件事,是来自一名最底层小兵的出现。
当衣衫褴褛的士兵在独立团警卫排官兵的带领下,进入师部指挥部立正行礼,沙哑着嗓子大声报告:“报告师座,第17师第47旅第102团第2营第5连第2排3班上等兵李西瓜向您报道,请求归队。”
整个指挥部的将校都呆住了。从陆军中将师长赵寿山到少将参谋长到正围着电话疯狂喊话的上尉参谋,集体呆住了。
102团第5连,不是在打出最后一颗红色信号弹之后,命令己方炮兵向阵地开炮,全军皆墨了吗?
“额班长陈三小战死,额排长张大智战死,额连长张登弟战死,全连弟兄都已战死,还可以证明额身份的只能有营长黎儿金,还有营副。。。。。。”
颤抖着双手接过西瓜双手奉上的士兵证,听着士兵西瓜用浓重的陕西腔喃喃自语,赵寿山凝视着这名穿着几乎已经算不上军服,全身百分之七十的地方都裹着黑乎乎绷带的士兵。
缓缓抬起手肃穆的向西瓜还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他虽然不认识这个士兵,事实上,就算是认识,也没人能认出这个和战前模样有丝毫相同的上等兵。他的眼睛肿胀着,他的脸上,血迹已经凝固的伤口最少有三处,就连鼻头上,也少了一块肉,早已面目全非。
只是,他的眼睛依然明亮。
但赵寿山知道,他就是西瓜。因为他所说的每一个名字,他都知道,就在那个下午,他将亲手镌录下的第5步兵连148名官兵姓名交给耿景惠旅长,命他在战后一定重建第5步兵连,那148个名字将做为连史永久被保存。
没想到,第5连竟然还有种子,哪怕只剩下一颗。
“哈哈,李西瓜,即日起,你将成为102团第2营第5连中尉连长,负责第5连重建。”放声大笑的赵寿山宣布了对于这名士兵的任命。
甚至,他都没问这名士兵是怎么活下来的,是不是因为畏战而逃才生存下来的。
已经不用了,做为一名老兵,赵寿山很清楚,士兵脸上的伤,有一道是刺刀划伤,有两道是弹痕擦过的痕迹。而鼻头上少的那块肉,除了被弹片切割,再不会有那种刀在切开皮肉的同时还留下黑乎乎的烙痕。
这些战士的勋章,都已经足够印证他曾经的英勇。就算他最后逃了,那又怎样?在那样的情况下撤退,不耻辱。
而没有等到自己证明人却听到自己升职消息的上等兵却没有什么欣喜,在打听自己部队102团和2营状况后,抱头痛哭。
他的连,没了。
营,也没了。
就连团,也只剩下了不到200人。
偌大的一个十七师,他,一名两年兵龄的上等兵,竟然成了。。。。。
陌生人。
最孤单的陌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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