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元年,三月初十,皇帝上朝亲政。
朱由校已经知道八旗部队进犯辽沈地区的事了,讲实话,皇帝能提供给熊廷弼的一切资源都提供了。熊廷弼如果还防不住八旗兵,那就是他的问题了,皇帝现在也帮不上忙。京城与前线的往来文书都直接送交内阁,内阁负责审理。从熊廷弼的回信报告来看,沈辽二城仍是固若金汤。朱由校不知道熊廷弼是真的信心很足,还是熊总督说些好话安慰安慰这位年轻天子。
皇帝下令在这场大战结束之前,朝会上不许讨论战况,有意见或是有建议的大臣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写成奏疏递上来。今天早朝,朱由校讨论的是袁应泰在衡水县修建水利的事。袁应泰在衡水县修筑河堤时,他发现只是预防水患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一些,反正皇上发的经费没有用完,不如在多引几道水渠灌溉周边几个县的农田。不少大臣、勋贵提出了反对意见,他们反对是因为袁应泰重修水渠会损害到他们的利益。旧有的渠畔遍布王公大臣的巨大水磨,竞相截取水源,使上游之水到下游时已成涓1涓细流,大1片农田多年受到缺水之虞。
不要以为水利事务纯是工程技术问题,在几乎没有什么事不和政治发生关系的明朝,一个负责水利工程的官员所遇到的障碍和困难是难以想象的。权限、经费和劳力,以及纠缠不清的人际关系,每一方面都足以让他寝食不安。但那些有事业心,能为民众考虑的官员,会勇于负起责任,冒风险,排阻力,以实现既定的目标。皇帝支持袁应泰,也许这位缺乏军事能力的大臣不能做出惊天动地的功劳,但是他能做出对民众功德无量的业绩,这就足够称职了。
获得皇帝支持的袁应泰大刀阔斧地施行他的工程,他以不容通融、不予照顾的态度,下达了死命令:限期撤除渠畔一切水磨。王公大臣不满却无可奈何。清清的水流灌进了干旱的农田,农民的高兴劲真是难以形容,这都是后话了。
熊廷弼给予皇帝积极的回应,可是辽东的局面并不太平。既然皇帝要死保沈阳,熊总督和他手下最勇敢的战将贺世贤镇守在这里,这里有两万五千精兵和五门红夷大炮,皇帝派到辽东的火器专家孙元化也在这里。沈阳是在熊廷弼在辽东战略部署里唯一能自由调动兵力的城池。沈阳,得名于渤海所设的沈州,元时叫沈阳路,明朝改为沈阳中卫。洪武二十一年指挥闵忠对旧城进行了重新修筑,城周围九里一十余步,和辽阳相比,只有后者的一半大。它领有左、中、右、前、后五千户所,后又增设汎河、蒲河两千户所。抚顺千户所也在管辖之内。明代的沈阳卫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实为辽东城的藩蔽。
八旗大军在国汗努尔哈赤的亲自率领下,诸贝勒各统所部,浩浩荡荡,带着攻城的木板、云梯、战车等,从东向西,顺浑河而下,水陆并进。三月十二日早晨,大军到达沈阳。他们在城东七里处的浑河北岸用木板作营寨,就地驻守。在此之前,十一日晚明朝的士卒已经望见后金攻来并点燃了烽火。沈阳城内的人民在天黑以后也知道后金攻城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熊廷弼也得到了哨探的报告,奉集堡没有被鞑子攻陷。
沈阳城外布置的壕沟陷阱极多,即使是最锐不可当的后金兵也不敢贸然发起进攻。努尔哈赤派他的第五子莽古尔泰掠夺浑河以南的地方。莽古尔泰是正蓝旗旗主贝勒,与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四贝勒皇太极,合称四大贝勒,是后金政权的核心人物之一。鞑子掠夺这种事情,熊廷弼早有预料,他把大量的百姓转移到暂时安全的后方,让莽古尔泰扑了一个大空,毫无所得的回去向父汗报告。
努尔哈赤派遣少量骑兵到沈阳城下骂阵,被贺世贤的部下尤世功的家丁军队击退。贺世贤这个人勇猛有余、谋略不足,他竟然想率领三千骑兵出城与八旗军野战,还说要把他们杀个干净。幸好现在在沈阳城中说了算的不是贺总兵,说了算的是熊总督。熊廷弼把贺世贤狠狠地臭骂了一顿。
“贺世贤,你是猪脑子么,这明明是鞑子的诱敌之计,你要害死我们全城的人吗?”熊廷弼是一个身高两米的壮汉,他发起火来的威势连久经沙场的将军都觉得害怕。
“总督大人啊,你看这些鞑子骑兵不是轻易地就被我的副将尤世功击退了吗,鞑子没有那么厉害啊!总督大人你不必担心。”
“鞑子不厉害?鞑子弱?鞑子的前锋代善带着一千五百骑兵一个时辰就打没了李秉诚总兵的三千宣大铁骑。你也是在边防历练出来的将领,连最基本对敌的估计都不会吗?”
“末将知错了,末将确实是太冲动了。”
满洲兵又派少量轻骑来骂阵,明军连理都不理。努尔哈赤左等右等都没有人出城,他气得破口大骂熊蛮子。没办法了,八旗铁骑只能采取强攻。沈阳城和奉集堡不一样,奉集堡说是座城池,其实只是一座要塞,只有一面能进攻,能一次投入攻城的兵力很小,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是指奉集堡;沈阳则不一样,城池比较大,努尔哈赤可以让他的六万大军一次性投入进去来攻城。但是努尔哈赤做梦也没想到沈阳城头的红夷大炮会如此厉害。
孙元化登上沈阳城头,他是负责训练炮手的教官,同时他也是炮手的一员。这个时代的人会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非常敬畏。大战开始前,不少将士在红夷大炮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