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上这份案宗是河东村的尚大告胡家十年前侵吞他家十亩地一案。不知河东村的尚大可在现场?”孙维梁从案卷中重拾开头的思路,问道。
“在在。”尚大完全是被人从背后踹进来的,屁股上还留着两个泥脚印。
尚大有些慌张,这事说的有些没有边,这里看热闹的人当中,倒有大半知道他在说谎。他之所以敢站出来诬陷胡家,看胡家不顺眼其次,主要是那人说的好,衙门的人来了,人人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人肯站出来与衙门扯上什么关系。而且这事显然背后有高人推动,一想人家都能扳倒胡家,弄死自己还不是碾一只蚂蚁一般?畏惧之下,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可现在不同,孙维梁摇身一变成了主审官,尚大能不慌吗?要是孙维梁当众揭穿他尚大说谎污蔑胡家,他尚大敢把背后指使自己那人供出来吗?他不敢,他只能自己乖乖受着。被人唾弃,从此抬不起头是一方面,衙门和胡家的明里暗里的惩罚,才是尚大最为畏惧的。
“尚大,本官问你,案宗上写的这些,确有此事吗?”孙维梁看着筛糠般发抖的尚大,越发的从容,好整以暇问道。
“是的,是的。”尚大犹豫了很久,还是点头承认。
孙维梁暗自感叹:看来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势力还不小。都到了这份上,尚大还是坚持,不肯屈服。
孙维梁知道尚大的凭恃,不过是事情过去的久了,证据大都灭失,能够成为证据的,一是当初的转让字据,这本就是尚大造假,自然只有一份,尚大据此污蔑胡家,胡家当然拿不出相反的证据;一是周围人的证词。
背后那人显然买通了不止一人,互相作证。其他知情的人,畏惧得罪人,看着他们颠倒黑白,也不敢站出来还原事实真相。
“是啊,”孙维梁叹口气,惋惜道,“此事过去十年多,没有多少证据留下,你能一直留着字据,再有人出面为你作证,此案便是铁案,无论谁来审理,都会认定胡家有罪,而你尚大,是苦哈哈的受害人。”
这话是对王东升说的,孙维梁接下来要揭露真相,得给王东升一个面子。
“是啊,本官看来,此案也没有什么疑点。”王东升不笨,孙维梁拿着卷宗重新确认,他就知道,此案必有猫腻在,孙维梁如是说法,王东升当然心神领会,“本官自信,据此断案,就是拿到府帅,甚至到朝廷审刑院,也不会有人指出什么不是处。”
孙维梁冲王东升点点头,站起身来,突然提高了嗓门,大声道:“这里的人,多数都是从小生活在这里,对此案大都知情。但你们虽然知情,却不愿站出来出庭作证。
因为你们害怕,你们畏惧,我很理解。换了我站在这里,我也是跟你们一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还有,胡家可是号称我们这十里八村的头一号人家,敢在胡家头上动土的人,会是善茬吗?大家不愿得罪胡家,当然更不愿得罪那个隐藏在黑影里,不知是谁的强大存在。
那人正是利用了大家的这种心理,才敢如此嚣张跋扈,肆无忌惮的无中生有,肆意中伤胡家。
现在,由我坐在这里主审胡家一案。胡家到底有没有在十年前强取尚大家的十亩地,大家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但是,衙门审案,是讲究证据的,如果没有证据,我也只能根据手头这些资料断案。”
孙维梁喘息了一下,环顾四周,问道:“可有人愿意站出来,说明事实,协助我审案吗?”
全场静悄悄的,原本还争相往里挤着看热闹的人们,纷纷不自觉的往后退,生怕孙维梁眼光落在他们身上,揪他们出来作证似得。
孙维梁无奈的叹气,同样叹气的还有下面的胡太爷。
“你们不肯站出来,我也不怪你们。”孙维梁说道,“没有证人,我也一样能弄清事实真相。”
“忠叔,如果我记得不错,咱这边日常所用纸笔,好像都出自一家叫新盛德的老铺子。不知十年前可也是如此?”孙维梁问道。
“没错,”孙忠义说道,“当年的老掌柜也还健在呢。”
“很好,”孙维梁击节叫好,“派人过去,把新盛德的老掌柜请过来。”
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两名士兵站出来,领命前去。孙维梁见自己果然令行禁止,心中一时很是享受。
接下来就是无聊的等待了。
尚大孤零零站在那里,左思右想,越想越是害怕,只没有退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若孙维梁真有手段识破自己的谎言,自己全家就算毁在自己手上了。
“哇”的一声,尚大毫无征兆的嚎啕大哭,倒吓了孙维梁一跳。
“尚大,你为何哭泣?”孙维梁问道。
“小的一时想起当年伤心事,就忍不住……”尚大退缩的话头眼看就到嗓子眼了,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嗯,”孙维梁看看尚大,突然说道,“尚大,你可知大宋刑统,诬告他人如何判罪吗?”
“小的不知。”
“诬告他人,一旦证实,以诬告之罪反坐。”孙维梁说道,“就说你的案子,如果你告发胡家属实,胡家不仅要归还你尚大十亩地,还要赔偿这十年来你的损失,胡家人还要因此受杖刑。反之,如果你是诬告,你尚大要归还胡家十亩地,赔偿十年来胡家的损失,你自己还要接受杖刑。这其中利害,你可明白?”
“小的明,明白。”尚大明显双腿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