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很有些歉意的瞧着若薇:“二哥先前叮嘱过,不让拿家里的琐事来让你操心,只是,眼下我确实不知该如何是好,午时前就要拿出章程来,否则就要耽误祭祀的时辰……”
若薇瞧着她歉意又为难的模样,想了想,道:“就照往年的例办吧。”
周氏闻言松了口气,又问:“我问过了府里的下人,往年都是老太君领着一家子祭祀祖宗,今年,老太君那样的情形……三爷他们自然是侯爷领着,我们女眷这边,怕是要辛苦二嫂了。”
老太君已然不顶事了,若薇身为侯府的当家祖母,带领家中女眷祭拜祖宗,是责无旁贷的事情。
两人就祭祀的章程又商量了一会,周氏便拿出备好的年夜饭菜单来,“咱们府里人口算不得多,男女分两席,以屏风隔了,大家能一处热闹热闹,二嫂觉得呢?”
“这些事你都安排的很周到,不必事事都来征询我的意见。”若薇笑吟吟的瞧着她,“当初让你协管家事,便是出于对你能力的肯定与信任,你只管放开了手去做,委实不必这样小心翼翼。”
周氏面皮一红,有些赧然的垂下眼睛。
她暂时管着这个家,时时刻刻不忘自己“暂代”的身份。若薇不在府里,凡事她硬着头皮做主便做主了,可府里真正的当家主母回来了,如何还能事事都照她的心意来?何况,她心里也有些担心,她若当真事事自己拿了主意,会不会惹得若薇不快?抱着这些心思,如何能不小心翼翼?
更何况她原本就是庶女,若凡事不想深想多一些,如何能有如今的日子?
她偷眼瞧一眼若薇,见她笑容淡淡神色从容,抬眼挑眉间,不失明媚与洒脱。她不由得有些失神,同样是庶女出身,又有几个人能有庄氏这样的气度与福气呢?
有些人的福气,真是羡慕不来的。
……
听着外头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在府里其他人忙的团团转时,若薇悠闲的睡了个回笼觉,方才扶着明月的手前往老太君的甘棠院。
如今的甘棠院,再不复若薇初来时的风光与热闹,与太夫人的落梅居一样,已是府里最冷清的两处院落之一。
守门的婆子远远瞧见若薇一行人,谄媚的迎了上来,“给夫人请安。”
明月随手赏了她一粒碎银子,喜的婆子不住声的奉承着若薇。若薇出声打断她:“最近都有谁来瞧老太君了?”
婆子恭恭敬敬的回道:“四爷回来后,每日都会过来跟老太君说会儿话。”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老太君这一瘫,先时两个儿子还时常去看望,到了后头,十天半月也不见回人,汤二太太倒是来的勤,可是每次来了,也不过是隔得远远的看一眼。关三太太有时会主动的帮手洗个脸擦个身什么的,但说到底,也不过是瞧在三老爷的情面上,做给三老爷看的罢了,又有几分真心在?
倒是常年不在府里的四爷,这回回来不但日日都来给老太君请安,给老太君洗脸擦手喂药喂饭耐心十足,比老太君其他儿子孙子强太多了。当然这些话,婆子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
她一边想着,一边躬身引了若薇进院子。
光秃秃的院子冷清萧瑟,几个扫雪的小丫鬟见了若薇,忙不迭上前来行礼。若薇摆摆手,令她们退下后,屋里才有人迎了出来。
若薇瞧着来人低眉顺眼的快步走到她面前,深深地福了一礼。
“周嬷嬷起来吧。”若薇打量她两眼,自恶犬事件,若薇命人将她当众杖打了一顿后,周嬷嬷便没再出现在人前了。平日里甘棠院缺了什么,也只是吩咐小丫鬟跑腿,她的脸面被重创后,整个人也似老了十几岁,再不复往日的风光与得意。“老太君最近身子如何?”
周嬷嬷垂首束手跟在若薇身后,闻言恭敬回道:“老太君身子骨仍是那般,太医每隔三五天上门给老太君诊脉行针,却没见什么起色。许是四爷回府的缘故,老太君最近气色好了不少,用饭也比往常多了小半碗。”
“那就好。”若薇笑吟吟的道:“老太君有周嬷嬷服侍着,本夫人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周嬷嬷喏喏的应了一声,半句多余的话都不敢有。
若薇进了内室。屋里燃着地龙,墙角处却仍是摆了好几盆炭盆,用的是最上好的银骨炭,屋里摆设仍是富贵逼人,并没有因为她失势而被怠慢半分——吃穿用度若薇不许任何人克扣,但凡发现,一律撵出府去。
然而再富丽堂皇的屋子里,依然笼罩着一股子灰蒙蒙的阴郁与清冷。
老太君躺在床上,眼珠子半天也不动一下,她现在也老实了很多,大约知道不论她怎么闹,怎么恨都是无济于事,颇有种认命的感觉。
若薇来看她本就是走个过场,见她老实不惹事,很是满意,打赏了一番甘棠院的下人,施施然离开了。
从甘棠院出来,她又去了太夫人的落梅居。
昨晚见了卢氏,她以为卢氏的境况已经是最惨的了,不想瞧见躺在床上的形销骨立的太夫人时,才知道她的情况竟不比卢氏好多少。想来李凤岚的死,犹如一记重击,如果不是靠着仇恨的支撑,太夫人只怕也熬不到现在。
看着她说一句话喘三喘的模样,若薇也没有多留,嘱咐人好生伺候便退了出来。
……
此时的二房,汤二太太尤为紧张的揪着帕子,坐立不安的走来走去,不时伸长脖子往外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