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男子忽然转身大步往前走去,君玉也不开口,拉了马跟在了那男子身后。
行得约莫两个时辰,男子停下脚步。月色下,夜凉如水,君玉望去,这是一片地形非常好的面南背北的山谷。山谷深处有一座小木屋,在冷冷的天穹之下悄然独立,四周,有一丛丛覆盖着白雪的常绿灌木。
男子伸手推开门,很快生起了一盆火,又退了出来,轻声道:“进来吧。”
君玉也不栓马,径直走了进去,火光里,小屋中挂满了风干的牛肉、干粮和清水,显然是当地猎人设置的中途补给站。
君玉喝了点水,走到门口,那男子已在两丈开外,正背对了小木屋,往相反方向走去。
“拓桑。”
拓桑停下了脚步,却仍旧没有回头。
君玉叹息一声:“你也赶了几天路程了,总该进来先喝口水吧。”
拓桑身形一震,慢慢回过头来。
盆里的火光,让木屋温暖了起来,拓桑直直地站在门边,门外,风过无声。
君玉从火光中抬起头来,火盆的对面,门口那双热切的目光如此坚定、执着又饱含痛苦。
两人都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火光燃尽,“小帅”一声长嘶,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已经穿进了这小木屋。
初升的朝阳映照着雪山顶上的白雪,白的炫目,红的耀眼。
君玉在那灌木丛里抓了一团冰雪,揉在脸上,立刻冰凉透骨,却无限清新。
一阵微风吹过,君玉抬起头来,天空流云如帜,云下群山妩媚。
她转身,看见拓桑也学样抓了团冰雪,不禁笑了:“世人都说南迦巴瓦是云中的天堂,你做向导,带我看看这云中的天堂吧。”
拓桑点了点头,双眼立刻闪烁出那种令人心折的光芒,神情无限欢喜。
这是南迦巴瓦最为陡峭的一座山谷,全部为白雪覆盖,没有任何道路可攀援,千百年来,行人止步,飞禽走兽绕道。
高耸入云的主峰怒刺上天,云遮雾绕,偶尔露出的峥嵘岩石钝如直角,更加罕见的杂草细枝颤颤巍巍。
拓桑跃上一块岩石立刻回头,君玉笑笑点了点头,也纵身上去。脚底是命悬一线的杂草细枝、身后是如沸水蒸腾般喧哗的险滩江水,凌空拍岸,激起无数水雾。二人如在半空中飞行一般步步攀援。
太阳已经到了半空,背心却越来越冰凉,君玉回头,只见下面奔腾的江水已成一片盲点,这时,拓桑已然飞身上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君玉毫不犹豫地也飞身跃了上去。
岩石十分宽阔,莽莽苍苍的山体间四面水声轰隆,一条巨大的冰瀑从高空破云而出,直下千里,也不知尽头,令人陡然心惊,不敢高声。
岩石的尽头是陡峭而突兀的山壁,拓桑却径直往前走去。君玉跟在他身后,走到尽头,只见拓桑伸手一推,那陡峭突兀的山壁忽然露出一条狭窄的石缝,仅容一人通过。
二人鱼贯通过石缝,如同进入了天堂之前最后的一道关隘,君玉倚靠在一棵不知名的大树下半天做不得声来。
这是一方完全属于世外的天空,没有皑皑白雪,没有肃杀之气,此刻,阳光明媚,气候如春。抬头,白的是袅袅的云,绿的是翡翠的叶,红的是绽放的花;脚下,绿草如茵,远处,溪水流淌;而身前身后则是各种各样的树木,有的高大参天,有的硕果累累,有的紫叶如雕,其间,更有各种知名不知名的动物徜徉嬉戏。
但是,令君玉惊讶的并非这些,而是前面一座小小的殿堂,宫殿的顶上,桑烟缭绕。
在南迦巴瓦的传说中,要穿越通天之路才能到达一座神宫,而那云雾缭绕的桑烟则为诸神聚集的信号。
两人直奔殿堂,却脚步轻轻,神情和心灵一样肃穆,恐惊天上人。
殿堂顶上,天然的桑烟缭绕,内外一览无余,自然天成的石椅木几,全无丝毫人为的痕迹。
“你来过这里?”
“没有。”拓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路上,如有神明指引,自然而然就到了这里。”
拓桑双眼闪亮,光芒四射,眉梢眼角喜悦无限:“君玉,你可喜欢这个地方?”
君玉微笑着点头,在轻柔如绿色绸缎般的草地上坐下,只觉得灵魂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安祥。
拓桑凝视着眼前的微笑,这微笑比花更红,比叶更绿,如头顶的白云,洁净清芬。于是,他也微笑着,在这白云桑烟般的人儿身边坐了下来。
夕阳已经落下,月亮慢慢升起。
头顶的月光如此柔和,那不知名的果实如此甘美,拓桑静静地躺在草地上,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这一刻,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圣殿和身份、忘记了挣扎和痛苦,只感觉到一种不需任何修炼的心如止水。
微微的风荡涤了所有的世俗杂念,红尘往事。他看看身边同样静静望着天空的人儿,此刻,那双墨玉般的黑眼睛是如此晶莹剔透,纤尘不染,如一朵最圣洁的花开放在这样的圣洁之地。
他微笑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微风吹来一阵芬芳。
头顶,神明微笑,看着两个孩子安然入睡。
朝阳又在头顶升起的时候,林间鲜花烂漫,溪间小鹿跃动。
君玉慢慢地往前走去,脚步坚定。拓桑跟在她身边,默然无语。
越过那条狭窄的石缝,君玉长长地吸了口气,外面的世界,冰雪覆盖、山峰突兀、一片肃杀。
拓桑抬头看看头顶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