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起,君玉又闭上了眼睛。这些天焦渴得气息奄奄,纵然喝了点儿水吃了点儿东西,一时之间,精神哪里恢复得过来?
月光下,她的左手边的沙地上有一方素白的帕子。
朱渝捡起来,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锦帕上的字,再看君玉,塞到她手里,恨恨地道:“只有拓桑这种讨厌的人才会写这么恶心的东西!可笑堂堂的凤城飞帅居然把这种东西带在身上,你不觉得俗气得要命?”
“我觉得很好啊!”
“哼!”朱渝冷哼一声,恨恨地抓起一把沙子,远远扔了出去,过了半晌才低声道:“早知道你喜欢这种俗气的东西的话,我写个十首八首又如何?”
君玉忽然想起什么,勉强睁开眼睛道:“这些天,有好几次,我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可是回头都没看见有人啊?”
“我看到你和马藏在沙堆里的时候就判断出了你的行动,所以白天自己也藏在沙堆里,晚上又趁了夜色,远远在你身后,你当然看不见我了!”
这两天,他几乎距离她身后不远了,可是她已经焦渴迷糊得无暇他顾了,就算他近了也发现不了了!
她想起他在这并不容易藏身的沙漠里这么久的跟踪,真不知想了多少办法,摇摇头:“朱渝,真是辛苦你了!”
“哼,我又不是第一次跟踪你!在南迦巴瓦的冰天雪地里,我跟踪你们那么久,你还不是不知道!亏得该死的拓桑还自认功夫了不起!还有你,你眼里心里只有拓桑,又怎么会发现我在跟踪?嘿嘿,我想我就是走在你前面你也根本看不到我的!”
“你啊,唉!”她叹息一声,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叹息一声:“都是我连累了你!”
“不是你连累了我,是因为我也不认识方向。我的马死了,我也不认识路了,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沙漠里……”夜风越来越凉,君玉的脸庞也越来越冰凉。他将她无力的冰凉的双手紧紧捂住,才微笑了起来,“我以为你认识路才悄悄跟着你的。要是早知道你真的完全不认识路,我是绝对不会管你的死活的。我早就盼着你和真穆帖尔两败俱伤,我好渔翁得利。你知道,一走出沙漠,我就可以自立为王。还有很多权势、富贵、美女等着我呢。”
“哦,真的么?”
朱渝避开了她的目光,干涩的声音有些狼狈:“当然是真的,我恨你入骨,只是想看看你焦渴惨死而已。所以,你一点也不用感到抱歉。”
他又看看君玉那样微笑的目光,忽然大声道:“君玉,你不相信是不?告诉你,我早就不以你为念了!这些年我打了很多胜仗,每次都会有部落送上自己的美女,家里早已妻妾成群,我终日沉浸温柔乡里,不知多么快活……”他看看她这些天脱水造成的那种几乎完全干枯憔悴又满面尘沙的灰黯容颜,涩声道,“那些女子,每一个都比你现在这个模样漂亮多了,我又怎会还将你放在心上?”
君玉微笑着点了点头:“哦,好的,这样我就真的不用感激你了。”
“正是,你可不要对我心存感激。我早就丝毫也不把你放在心上了,我拼命追杀你,砍伤你,你杀真穆帖尔那一刻,我是真的想趁机杀你的。”
君玉没有回答,微微闭上了眼睛。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又笑了起来:“君玉,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这种个性?要不是这样,我们也许已经走出沙漠啦!如今再想走出去,可就难了!”
君玉没有回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常常喜欢跟你作对,长大后我本来再也不想跟你作对,可是每次看到你和拓桑在一起,总是忍不住要抓狂。所以,我们每一次都闹得很不愉快!唉,我真是个讨厌的人!”
君玉点点头:“嗯,是这样。有时候,你真的是一个又坏又讨厌的人。”
朱渝怒瞪了她:“你什么意思?我自己说实话,你干吗也说实话?”
君玉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但见他气愤不已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朱渝抚了下她滴血的嘴唇,又轻轻摸了摸她被自己砍伤的肩膀上的那道伤口,听着她十分微弱的呼吸,低声道:“君玉,我真是疯了,我竟然拿刀砍你!我很少失去理智的,可是,每次遇到你,我都这样丧心病狂。我每次都是伤害你,从来也没有对你好过……我……我真是该死……”
君玉无声的笑笑,朱渝瞪着她:“你还是那么愚蠢,看到我拿刀砍你,你还跑回来救我干啥?若不是受了伤,你完全可以多坚持几天的。我阻挡你的追赶、又砍伤你,才令你陷入了这样的绝境!终究,还是我害了你……”
“君玉……”
他低低地叫她的名字,看见她闭了眼睛又睁开,星光下,他的死灰一般的目光忽然有了些光彩:“君玉,走不出去了,我们只好死在一起了。”
君玉黯淡的目光转动一下,几乎又要闭上了。
君玉忽然觉得脸上一凉,竟然是一滴泪水滴到了自己的脸上。她勉强看了看朱渝模糊的泪光,默然无语地闭上了眼睛,只是低声道:“朱渝,你也喝点水吧。”
朱渝摇摇头。
君玉虽然闭着眼睛却好像看见他在摇头似的,轻声道:“朱渝,如果我们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同时下黄泉也就是了。”
朱渝浑身一震,木然的双眼倏地有了光彩,他微微点头,喝了一点儿水,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