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蕊卿垂下眼,掩下瞳孔中的一番黑云翻墨,饶是如此,那刺破骨髓的寒凉与冷漠,仍将宝绿吓了个趔趄。
见齐蕊卿抬眼看来,宝绿强吐了口气,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小姐,白芍姐姐……领着大夫人身边的赵嬷嬷过来了……”
齐蕊卿微微颔首,知晓刚刚吓到了宝绿,也不解释,只温声道:“嗯,领进来吧……”
宝绿低声答“是”,又偷偷看了眼齐蕊卿,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黄花梨雕花椅上,面上温温软软,哪有刚才那般凌厉深狠的气势。
昨儿惊了怕,小姐想是心里不痛快……宝绿暗自安慰自己,连忙退出去,将已进院门的白芍和赵嬷嬷迎了进来。
齐蕊卿端起白瓷茶盏,轻轻啜饮一口,宝绿这丫头,还是那般老鼠胆,不过无事,只要忠心就好!
“小姐,赵嬷嬷亲自来了,要接您回去呢……”
一身竹青色比甲的白芍,领着身穿茶色撒花褙子的赵嬷嬷进了屋子,凑到齐蕊卿跟前,亲热说道。
手指轻轻摩挲着白瓷茶盏上的花纹,齐蕊卿微微一笑,原来这时候,白芍就跟大房的人这般亲密了……
怪不得前世她被当作物品一般送去东宫,大伯母突然讨了白芍过去,往日里甜言蜜语的娇俏丫鬟,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拒绝。
枉她当年真心对待……
白芍见齐蕊卿淡淡地看着自己,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欢喜,提起赵嬷嬷,面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波澜。
小姐不是一向爱与大房的人亲近吗,怎么今日这般冷淡,白芍心下不解,只以为宝绿在她不在的时候,说了什么使她受冷落的谗言,当下狠狠地剜了宝绿一眼。
宝绿不明所以地低下头,她只是个二等丫鬟,虽然小姐这几天经常使唤她,但白芍素得小姐欢心,跟她对上只有吃亏的份儿。
齐蕊卿放下茶盏,微微打量了赵嬷嬷一眼,三十七八岁的人儿,拾掇得一丝不苟,不愧是大伯母身边的得力人!
当年长兴侯府攀上太子,水涨船高,这位赵嬷嬷的孙儿,据说还考了功名捐了官做,当真是气运了得!
这般得力!想必当年三房衰败,人丁凋零,母亲从安国公府带去的丰厚嫁妆悉数没了,少不了这位赵嬷嬷的功劳,可真是大伯母身边的一条好狗!
呵呵,都是她的仇人啊!
齐蕊卿轻笑一声,继而开口道:“大伯母对我倒是关心,母亲那边的人还没过来,赵嬷嬷就先大驾光临了!”
明明是娇娇软软的声音,听到赵嬷嬷耳中却微微有些变味,想起临行前夫人的嘱咐,赵嬷嬷抿了抿唇,和善说道:“夫人自然是心疼五小姐,昨日府上就得了消息,因着天晚不便过来,三夫人身体欠佳,离不得人,老奴过来接小姐回去,也好叫府上长辈们放心……”
“让大伯母费心了,昨日也是虚惊一场,还好被人救了,那人还是……”
说到这里,齐蕊卿故意装作口渴一般停住话头,端了茶盏拿在手上,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赵嬷嬷的反应。
“谢天谢地!五小姐洪福齐天!”
赵嬷嬷夸张地合掌一拜,又觑着齐蕊卿的脸色,小心说道:“救了五小姐的贵人,也要好生感谢呢!”
“嬷嬷说的极是,那人可不就是贵人!只怕咱们侯府还高攀不上呢……”
“五小姐说的是?”
事情果然成了?赵嬷嬷心下一喜,安国公府报信的小厮只含糊地说贵人身份不便透露,夫人为了保险起见,又派了她来查探。
“自然是定国公府的沈世子啦……”
“沈……沈世子?”
赵嬷嬷淡定的面容瞬时间崩裂,像是被人照头打了一棒似的,愣愣地看向齐蕊卿,结结巴巴地问道。
“是呀!听舅母说,沈世子在朝廷中还当着大官呢,真是个好人!”
齐蕊卿见赵嬷嬷吃惊之下发了呆愣,心下登时明了,看来这次太子的勾当里,少不了大房一家的参与,这样的亲人,真是让人百般恶心!
见赵嬷嬷还瞪着眼转不过弯来,齐蕊卿满意一笑,大房千方百计要做东宫的狗,又想将三房也绑在太子的那条烂船上,绑票这般的蠢主意,想来也是大房主动献上的。
理由嘛……父亲齐敏洲将被提拔为春闱主考,搭上这条线对太子有益无害,父亲对她也还算喜爱,女儿的救命之恩,父亲想不报答都难!
真是打了好一手漂亮的算盘!想必拉三房下水,也是大伯父向太子真心实意的投名状吧?
只是……那样的天家贵胄,偏偏白跑了一趟,就是不知道,细思起大伯父的投名状,心中会作何感受……
想清楚了整条脉络,齐蕊卿兀自站起身来,吩咐白芍留在飘妩居收拾东西,唤了宝绿去了宁禧堂。
老安国公顾翱恰巧也在,见了齐蕊卿,不好像越氏一般直接搂在怀中心疼,只解了腰间的一块羊脂白玉佩,和善地递到齐蕊卿手中。
“这是护国寺的空莲开过光的,好生留着……”
触手温润,知是好玉,齐蕊卿笑嘻嘻地交给宝绿收了,空莲大师开光的东西旁人难求,她却知道外祖父顾翱和空莲大师可是一世的好友,不要白不要。
顾翱性子豪爽,见齐蕊卿痛痛快快地收下了玉佩,心下也是高兴,空莲老和尚开光的东西,据说还有几分佛气,他虽然不稀罕,但送给外孙女还是可以拿得出手的。
越氏见长兴侯府派人来接,毕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