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花园中无甚遮挡,一时众人的目光都齐齐看了过来,见此,齐蕊卿的眸色更加幽深一片。
面无表情地将那侍女叫起,唤了甘遂拿了替换的衣物,安慰了齐蕊姝一番,叮嘱她在原地等她,跟在那侍女身后,去寻地方换下脏衣。
一路上,那侍女都只是埋着头闷声赶路,面上显出恰到好处的战战兢兢,仿佛在为刚才的错误而惊慌失措。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天衣无缝!
只是东宫的路线在齐蕊卿眼中,恐怕比那宫女还要熟悉几分,出了花园,本应该顺着抄手游廊绕回太子妃所在的宴客厅,再过一个穿廊,那里的后殿和四间偏殿才是备给女眷们洗弄换装的地方。
可是那侍女却带着齐蕊卿上了方向相反的一段游廊,七拐八拐,越走越偏僻,齐蕊卿紧紧攥着拳头,和甘遂对了好几眼。
就在她想要甘遂砸晕侍女,她们原路返回的时候,那侍女却突然停了下来。
齐蕊卿心中一惊,抬眼向前看去,却见前方不知何时站了个身形矮胖的中年人,韩东阳!
韩东阳免了侍女的行礼,挥手让她离得远些,笑眯眯地走到齐蕊卿的跟前,温和道:“这位小姐是齐大人的千金吧?怎么到这里来了?”
齐蕊卿心思电转,一瞬间仿佛想明白了许多事,心上是按捺不住的焦急和慌乱,奈何眼前还有一个紧紧盯着她的韩东阳需要应付。
面上装出一派天真无邪,齐蕊卿指了指不远处那垂首恭立的侍女:“这位姐姐端的玫瑰凝露污了我的裙子……”
韩东阳目不转睛地盯着齐蕊卿的反应,见她面上只是惊诧,没有恐惧和惊慌,想来是没有认出自己。
不然的话,以她十来岁孩子的修为,委实没有那般能为在他面前遮掩隐藏,当即放下心来。
韩东阳瞧了眼齐蕊卿裙子上的污渍,本就是他吩咐侍女装作失手弄上去的,松香色本就浅淡,玫瑰凝露的痕迹分外显眼,招手让那侍女过来,吩咐道:“把齐小姐带到绮云殿去换吧!”
绮云殿就是与宴客厅相近的那座后殿,看来果然是韩东阳借此机会来试探她的,齐蕊卿心思急转,谢过了韩东阳,跟在那侍女身后往回走。
转过了几个弯,却不是按着来路的方向,倒像是那侍女心中焦急,抄了近道,齐蕊卿眼见进入了一片后花园中,不远处一座雕梁画柱的阁楼映入眼帘。
琉月阁!
齐蕊卿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飞快地在心里谋划着,琉月阁是前世姐姐被太子欺辱的地方,后来她入了东宫之后,甚至一度想要一把火烧毁了此处。
见到韩东阳之后,她就一下子明白,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更换了人选,四皇子刘焱的目标仍然是姐姐而不是她。
来时她估算错误,将会功夫的甘遂带在了身边,把红蕉留给了姐姐,若是刘焱那边果真动手……
齐蕊卿的心中满是懊悔,若不是她前番引得韩东阳察觉,就不会被人引到此处试探,也就不会让姐姐离开视线范围。
亏她之前还自鸣得意地以为刘焱将目标换成了她,还暗暗庆幸有了甘遂或可周旋一二,谁知根本不是如此。
一时间心跳如鼓,想到前世那般画面,齐蕊卿心里一阵发闷,难受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不行!不能慌!
眼见那侍女就要拐过假山,朝前方的甬道走去,齐蕊卿朝甘遂使了个眼色,甘遂会意地上前,将毫无察觉的侍女一掌劈晕。
借着假山的掩映,将那侍女拖到隐蔽之处藏好,又换上了她那杏黄色比甲并莲青色挑线裙子的东宫侍女服饰。
齐蕊卿暗暗舒了一口气,将甘遂招到跟前耳语几句,眼看着甘遂领命去了,在假山中七拐八拐,最后爬上一处凸起的大石,盯着琉月阁的动静。
前世有好几次她都揣着桐油和火石来到这处后花园,可惜的是琉月阁门口一直守卫着两个腰挎金刀的侍卫,让她一直没有机会下手。
那时她最爱的藏身之处就是这片假山,这里怪石嶙峋,大洞小洞无数,哪里视野最好,哪里隐蔽性最佳,哪里适合防卫和伏击,哪里最宜逃跑,这些她都门儿清。
透过假山的缝隙,齐蕊卿紧紧注视着不远处的动静,琉月阁清幽僻静,周围奇珍异草,假山环绕,登高眺望,几乎将整个东宫一览无余。
太子刘沛常常在此驻足流连,登高赏景,如无意外,来往宾客都会循规守礼地自动避开此处。
今日东宫打着赏花宴的名义,外院请了不少官员,即使太子想要费心结交,在庆元帝的眼皮下也不敢太过,顶多陪着在宴席上说几句场面话。
外院内院皆有外人,太子离席之后唯一比较合理的去处就剩下琉月阁了,而四皇子刘焱正是抓住了这点,才做成了前世那般的龌龊事。
琉月阁门口仍无动静,两个金刀侍卫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口,没有人进来,也没有人出去,一切安静而寻常。
齐蕊卿突然感觉有一道奇异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莫名其妙地转身一看,脑中随之一炸。
只见一位身着墨绿色锦袍的小小男童,正仰着头看着自己,那男童穿着上好的杭绸制成的锦袍,头束小金冠,腰系窄玉带,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只是那眉眼之间,怎么越看,越透着一股子熟悉?
齐蕊卿心中惊异,连忙从大石头上爬下来,蹲在男童跟前,柔声道:“这位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