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院内,因着前几日齐蕊卿昏迷、齐敏洲辞官的事儿,很是愁云惨淡了几日,直到阖府出动,接了皇恩浩荡的圣旨,才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戴氏仍然歪坐在正中的红木松鹤罗汉床上,她今日穿了一件松柏绿撒花褙子,秋色马面裙,灰白色的发髻上带了两朵绿松石蜜蜡珠花,束着精美致密的万字不断头抹额,一扫往日灰颓,看上去精神不少。
气候回转,但到底还未大暖,戴氏身下搁着一块银鼠皮暖垫,两个身穿竹青色比甲的小丫头跪坐在罗汉床上,一左一右地给戴氏捏着肩。
因着齐敏洲被擢升为从四品内阁侍读学士,又被提拔为春闱主考的事儿,戴氏似乎忘记了往日的不快,面上挂满了笑容。
“母亲,三叔升了官,又承了春闱主考这般重要的职,家里是怎么也要摆顿家宴的,还有外面那些相熟的故交,是不是也要请一请?”
戴氏看了一眼庞氏,面上笑得更欢,喜道:“你是个得力的,晚上把人叫齐了,这里摆不下,让人拢几个火盆子,摆到花厅去,那里地方大,府上好多年没有这般喜事了,让大伙儿都高乐高乐!”
见庞氏笑着应了,戴氏又道:“外面的宴,你看着请吧,府上多年没做过东道,一应吃食用具都勿要尽心,到时候可有的忙头……”
韩氏笑盈盈地接过了戴氏的话头:“母亲,大嫂这般事多,可别忙完这阵倒把身子骨给累垮了,媳妇整日里也没什么事儿,不如帮大嫂分担点如何?”
戴氏梭了一眼韩氏,允道:“也罢!那你就跟着学学吧,日后老二那边跟脚站稳了,少不得要你跟过去操劳!”
戴氏说的是现在做到嘉定知县的二儿子齐敏业,齐敏业是庆元十七年的两榜进士,京职差不多都满了,因着戴氏祖籍在江南,索性求了外放,托了江南那边的关系谋了个扬州通判的职,几年下来,已经做到嘉定知县了。
这些年齐敏业把韩氏独自留在戴氏身边尽孝,自己远在千里,左一个下属孝敬的碧玉,右一个上峰相送的美人,可是逍遥快活的很,若是再往上升,少不得要带官家夫人出门应酬,到时候韩氏怕就要到江南去了。
见戴氏提起齐敏业,韩氏心口处的那股子酸意差点就压抑不住,前两日江南那边又来了信,说是一个上峰送来的美人已经有了两月的身孕,得知消息的时候,韩氏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都是一样的爹娘生养,偏偏自家那个最是荒唐,这些年只顾自己逍遥,几年才回京一趟,可怜她连个儿子也没有,还要整日陪着笑脸孝顺脾气渐大的戴氏。
韩氏回过神来,强笑着脸谢过了戴氏,四小姐齐蕊泠坐在韩氏身边,江南那边的消息她也清楚,将手伸过去安慰似地捏了捏韩氏的手心。
韩氏心下一暖,正待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帘子一动,却见三房的顾元莲领着两个女儿进了屋子,各个荣光逼人,顿时心里一酸,莫名想起四个字来:妻以夫荣!
顾元莲今日穿着一件绯红色绣莲纹遍地金袄裙,梳着坠马髻,簪着一枝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并一枝凤珠赤金缠丝珍珠钗,耳戴红翡翠滴珠耳环,整个人看上去端庄艳丽,盛华逼人!
跟在顾元莲身后的是三小姐齐蕊姝,一身云白色散花如意云烟裙,头戴一枝白玉镂空雕花簪,玲珑玉耳上挂着丁香米珠耳坠,看上去姿色天然,说不尽的fēng_liú雅致。
齐蕊姝手里牵着五小姐齐蕊卿,因着年纪尚小,只着一身银纹绣百蝶度花裙,梳着双丫髻,两边各缠着珊瑚玉珠串儿,颈上带着繁华累累镶红宝石银项圈,看上去香娇玉嫩,妍姿俏丽。
这母女三人一进屋子,满屋子的光华都仿佛瞬间黯然失色,众人面上齐齐一默,似被荣光所摄,一时都有些讷讷无言。
倒是庞氏最先反应过来,笑着道:“三弟妹今日好荣光!我们正在商量着给三弟设宴呢,你来了正好一起参详参详!”
戴氏嗤笑一声,斜着撇了一眼,几乎是哼着说出来:“她会参详什么?一个整日病病歪歪的病秧子!”
昨日众目睽睽之下,这个三儿媳就敢提“和离”的事儿,一个生不出儿子的病秧子,有什么脸面?
若不是齐金堂强制下了封口令,不准众人议论,又以儿子前途为重单独嘱咐了她,今日,她定要好好磋磨一番!
顾元莲垂了眼不搭腔,但盖在衣袖下的手指却下意识地曲紧,这个老虔婆果然不怀好意,话里话外恨不得她一病不起,好娶了新妇折磨她的一双女儿。
今早她本来是不想过来的,还是卿儿的一番话打动了她,卿儿说:母亲总是一味退缩回避,祖母却要步步紧逼,等到退无可退,只好一次次打破底线,任由践踏,既然如此,为何不主动出击?人常说母以子贵,妻以夫荣,父亲光华夺目,母亲一退再退,人人只看到祖母以子贵的光彩,哪里会想到母亲以夫荣的荣耀!
顾元莲眸光一暗,姝儿和卿儿就是她的底线,谁逼她打破底线,她就与谁为敌,戴氏想要占尽风光,也要看她答应不答应!
戴氏见顾元莲浑身上下穿金戴银,华丽无比,一时恍然回到十来年前齐敏洲刚刚娶亲的时候,那时她就是这般荣耀华贵,国公府嫡女的气派,几乎让她晃花了眼!
可是那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被她使了手段,乖乖开始做低伏小、十几年也未抬头吗?
戴氏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