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快走到福晋院子门前的路上时,沿途的小太监就扑通扑通地往下跪,福晋原是从派了人去传话起,就正襟危坐等待在正屋中的,听见外面一路磕头喊吉祥的声音,早已坐不住了。待到胤禛一歪头,将帘子打起,福晋连忙起身,被嬷嬷搀着,上前浅浅福了福身。
四阿哥刚从李梦那里出来,心情颇好,笑着抬了抬手,让她起来,福晋起了身,上前扶着四阿哥,见他一路走来,额头和鼻子两侧微微沁出汗珠,知道是外面热,连忙从大丫头手中接了八骨竹香百绣银纹扇,轻轻打起来,柔声道:“爷辛苦。”,见胤禛没有接话,福晋便转头,接了热滚滚的小毛巾帕子,待要替四阿哥亲自擦了额头上了的汗水,胤禛微微一偏头,笑道:“不妨事,我自己来。”。
福晋的手停在半空中,大丫头嬷嬷小太监都在边上看着,难免就有些难看,她不着痕迹地顿了顿,转而扶着胤禛坐下来,帮着换鞋袜。
脚上一松快,四阿哥顿觉浑身都舒畅起来,他擦了额头上的汗,微微闭着眼,长长出了一口气,往背后一歪,好一会儿都没说话,鼻息却渐渐沉重起来。福晋以为他想小憩一会,难免有些失落,轻声轻脚地吩咐着周围的奴婢们向后退了退,放下了帘子,胤禛却睁开了眼,看了她一眼,道:“福晋最近越发清减了。”。
福晋原本是紧盯着胤禛脸色的,听了这话,肩膀微微颤了颤,而后吸了一口气,正想说些什么,胤禛已经起身,绕过八角紫檀如意祥云桌,向堂屋里摆膳的小桌子走去,又头也不回地道:“想必是胃口不好,我陪你吃一些。”。
福晋猛地抬起头,眼里的神情波动,一瞬间带了点少女的稚气,但很快,转瞬间,那神情又下了去,等她再抬起头,又已经是平日里端庄自持的样子了。她随着胤禛走出房,规规矩矩地伺候着四阿哥坐下,努力想使得自己表现得轻快一些,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胤禛的眼光并没有落在她脸上,倒是看着案卷旁一卷手抄佛经,随手拿起,翻了翻,赞道:“福晋的字越发清逸了,字可见人心,更可见心性。”,说着,抬手轻轻拍了拍福晋的手背,笑道:“很好。”。福晋脸红到了脖子根,低头柔声道:“我哪懂什么心性?不过是一张张写来,消磨时光罢了。”,想了想,她又抬起头,柔声道:“写字上,妾身功力尚浅,若是四爷能经常来教教妾身可就好了!”,却见四阿哥正盯着大指上的扳指,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福晋心里沉了沉,脸上的失望就像潮水一样,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
两个人说话之间,苏培盛带着四个摆膳小太监,配合着福晋屋里的四个大丫头,行云流水地将晚膳摆满了一桌子。四阿哥看着那一桌琳琅满目,都是平素吃惯了的样式,只有那茉莉龙井虾仁,清清淡淡的颜色,看着就十分怡人。他忍不住让苏培盛下了一筷子。
福晋紧盯着四阿哥的脸色,见他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赏的笑意,指导这道菜是十分对他胃口了,这才放下心来,出了一口气。她这份紧张落在胤禛眼中,胤禛心里不由得也有些触动,伸手从福晋身边的布膳大丫头手中接过筷子,亲自给福晋夹了一筷虾仁,柔声道:“最近有些忙,来你这儿走动得少了,福晋受委屈了,不要放在心上。”。福晋肩头微微一颤,正要说话,胤禛已经将虾仁放在了她面前的梅花青鎏金碟里,拍了拍福晋的手以示安慰。
福晋的眼圈顿时有些红了,也顾不得在小太监和丫头们面前失态。就颤声道:“有爷这句话,我怎么也……也不会委屈。”,她情动之下,直接称呼了“我”字,也没有察觉。
胤禛点点头,伸手用劲在福晋肩头捏了捏,向后一靠,笑着道:“好。”。
福晋这时候已经直起了腰,用力压抑住了眼眶里的泪意,她低头轻轻拨弄着虾仁,抬头扫了一眼胤禛,见他正在埋头吃饭,便将虾仁偷偷埋在了饭里。
明亮的灯光照射在胤禛的侧脸上,照得他坚毅而笔挺的侧脸线条更加流畅。福晋不由自主盯着看了一会儿,心中喜忧参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除了苏培盛和福晋身边的婢女们布膳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
不知不觉间,一轮新月已经爬上了窗纸,月光流水素银一样地洒进来,照得整间堂屋都像笼了轻纱。胤禛不紧不慢地吃着面前的茉莉龙井,膳房做菜用的都是牛油,动物的腥味儿入了这龙井茉莉中,刚吃的时候尝不出来,吃多了却不一样,胤禛皱了皱眉头,将筷子放了下来,却觉得肚子也相当饱了。
他不经意地抬了一眼看福晋,却见她面前饭碗里的米饭几乎一粒也没少,她虽是紧握着镶银象牙七宝筷,却是半晌没往嘴里送一粒米。四阿哥见那米粒之间隐隐露出一些虾仁的肉粉色,一愣,道:“福晋不爱吃虾仁?”。
福晋手中的动作僵了僵,低头柔顺地道:“妾身爱吃,不过最重要是把爷伺候好。把爷伺候好,妾身也就心满意足了。吃不吃都没关系。”。
四阿哥闻言一笑,没说话。接过苏培盛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扔回小太监捧着的银质盘子中,若有所思地将两根手指轻轻敲击在桌面上,望着小太监离去的方向,忽然问道:“福晋进府多久了?”。
福晋没料到他会冷不丁问这么一句话出来,见那烛光明暗之下,胤禛脸上的神情似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