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觉察到窗外晨曦,列莹困倦地眨了眨眼睛。埋头在桓淑颈窝里,吸着被窝里透出来的浑浊湿热的空气,列莹小心翼翼地别过身,想要换口新鲜空气。当她刚一开始动作,桓淑便从睡梦中醒来,他尚未睁开眼,一手从自己身边搭向列莹腰部。过了片刻,他才慢慢地睁开睡眼,望着列莹观察似的瞪着他的眼神,露出微笑。
“天亮了。”他说。
“等下我偷偷溜出去,不会给人看见。”列莹依依不舍地抓着他的头发,在指头上缠绕。
桓淑笑着点头,望着列莹的眼中尽是缠绵的情意:“莹莹,我实非有意不去看你,这些天,实在是太忙了。”列莹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卫绪在我们家的宴席上出事,今日我还要去卫家吊唁。那之后,我得离开一段时间。”
离开?他不是刚刚才回来吗?列莹不理解地看着他:“去哪里?明州?”
“嗯。”桓淑解释,“此次寿宴,新上任的明州市舶使派人送来了大笔厚礼,我爹说,必须得我亲自登门拜谢。你知道与明州的关系,对东京有多重要。”东京是以贸易为生的邦国,而宋国就是东京最重要的贸易对象,明州是宋国最重要的门户。
“那也不必急在一时。”
“因为市舶司的人,下午就启程返航,我须得同他们一道。我爹早几日已经命人将回礼备好,都是他和女王亲自选定的,所以这一次,我背负的不是桓家的责任,而是女王的使命。”从女王即位以来,桓淑越发地受到重用。也许也正是从女王即位以来,列莹越发地少与桓淑团聚。
列莹不想让桓淑觉得自己不识大体,但她也舍不得桓淑:“我可以跟你去吗?我可以顺便去看看阿璃,很久没见到她了。”
列莹觉得自己的要求正当,理由充足,但桓淑仍然拒绝了:“那是市舶司的人,我不想令他们觉得我是轻薄之人。和明州市舶司打交道的事务,慢慢就会聚集到我手上,这原本是我堂舅谢子静的工作,是他在有意栽培我。以后,我会像子静舅舅一样,成为东京举足轻重的人物。”桓淑握住列莹的手,“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了参政,你就是参政夫人。”
从桓淑闪亮的眸光中列莹似乎看到了风光的未来,她知道桓淑可以做到,他是如此勤奋、上进、机敏。有桓羲、谢子静和女王殿下的提拔,他所说的一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列莹望着他的脸,甜甜地叫了声:“参政大人。”
“参政夫人。”桓淑笑着回道。
列莹拉过他的手紧紧握住:“可是,等你步步高升,喜欢你的姑娘会越来越多,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列莹确信男人都是花心的,不管在宋朝还是东京,有权有势的男人即便不置几房妾,也会到秦楼楚馆寻花问柳。列莹并不十分地在意这个,一辈子那么长,没有人可以始终一心一意只爱一个人,只要他心里有自己就足够。就像列莹的爹,即便他和娘曾经那样相爱,也不妨碍他娶妻纳妾,儿女成行。
桓淑忍俊不禁地揉了揉她的额头:“不要瞎想。”
“如果有一天你喜欢别人,你一定坦诚告诉我。”列莹真诚地望着他的眼睛,眼眶里有些微红色的血丝,或许是没睡饱的缘故,“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了,我也不勉强你。但是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不喜欢人家骗我。”桓淑凝视着她,久久不语。
独自回到家中,列莹方才忆起她好不容易凑齐的珍贵的文房四宝,没来得及交给桓淑,甚至忘记了告诉桓淑。桓淑没有告诉列莹他何时起航,但既然要先去卫家吊唁,总不会出发得太早,列莹觉得无论如何自己还是要去送送他。午时刚到,列莹就来到了港口,可是码头的人告诉他,明州市舶司的人搭乘的船,一早就出发了。
列莹把文房四宝装进精美的盒子里,抱着来到谢家。比起自己贸然登门送礼,还是托付给谢子孚比较好。
“你见过桓淑了?”谢子孚的神情略有些吃惊。
列莹点头,她当然不能说昨夜是与桓淑共度,只道:“我昨晚在桓家等了许久,直到他们散席回家。桓淑说,今天要陪明州市舶司的人回明州,都没来得及休息几日。早上我本想去给他送行,可是到了码头,人家说船早就走了。”
谢子孚的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明州市舶司的人是贵客,桓淑需要同他们拉好关系。列姑娘,不要太责备桓淑冷落了你。”
“我不是怪他,我是、我是——”列莹的语气充满小女儿般的委屈,也许那是心疼桓淑的劳累。列莹把礼盒推向谢子孚那边:“这是我给桓羲大人准备的寿礼,没来得及送上去。但是姐夫你说过,我贸然造访不太好,能不能请姐夫你帮我送到?”
“好。”谢子孚回答得有些犹豫,望向那一只硕大的礼盒,“我能知道,列姑娘送的是什么吗?”
列莹把礼盒放倒,礼盒撞击地面发出“嘭”地一声,可见十分沉重,难为列莹居然抱着这只礼盒走了大老远的路到谢宅。列莹把盒子打开,呈现给谢子孚:“文房四宝。这些不是寻常的文房四宝,姐夫你可以告诉桓羲大人:这是湖州制笔名家制作的罕见名笔、这是传世的李廷珪墨、这是我特意从岭南寻来的端溪贡砚、这是——当然,只是普通的和纸。”
虽然谢子孚对文房四宝算不上有研究,但从列莹的介绍听来便知前三样都是稀罕之物,尽管不知道这小丫头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