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在柳一一听来变成另一种解读:“因为你觉得我不值得教。”
她边说边从暖暖的怀抱里退出来,躺回已经凉被子里,像说自己又像说给丹泽听:“花妈妈以前跟我讲个故事,当时我没懂,现在我懂了。”
“什么故事?”
“花妈妈说,但凡野狗遇见好心人投食,最多蹲在门口以示谢意,绝不进门,就是提防进去后被人刮皮杀肉。可总有记吃不记打的非要一探究竟,结果,”说到这,她转过视线看向丹泽,“就像我这样,不是被刮皮杀肉,是被剜心。”
而后她收回视线,自嘲笑出声:“这个比喻很恰当,我就是记吃不记打的野狗,所以我要感谢你骂我那些话,醍醐灌顶。”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字字戳进丹泽的心。
心里痛,反映到眼底化成悲伤,他曾经也没好她多少。
“一一,别作践自己。”丹泽倏尔凑过去,把人从被子里扯到自己怀里,紧紧又紧紧抱住,“只要我在,好吃好喝养你一辈子,护你一辈子,风光示人,绝不受半点委屈。”
柳一一听出他的诚意,可横在心里的刺,无时无刻都在抽痛:“你还喜欢她吗?”
毫无逻辑,毫无预兆抛出最敏感,最致命的问题。
在一番深情款款,悔意满满的表白后,两人陷入沉寂。
丹泽犹豫半晌,说出心里话:“不知道,一一,这个问题我不想骗你。”
柳一一语气寒凉:“你不用骗我,我猜你心里肯定有她。”
然后她想到之前丹泽和覃二爷在粉巷打架的传闻,推溯回去,算算时间,心照不宣地问一句:“你应该喜欢覃家夫人很久了吧?”
丹泽迟疑一下,“嗯”了声。
“多久?”
“几年。”
“几年?”
“不知道,没算过。”
“所以咯,”柳一一故作轻松拍拍他,“我们才认识几个月,别把我当小姑娘哄啦,丹大人。”
丹泽急了,搂着她不撒手:“一一,不一样,我和温婉蓉没什么,什么都没生过,但她确于我有救命恩情,你没出现之前,她也偶尔关照,你知道我在燕都举目无亲,所以……”
“所以你就找个赝品,日日夜夜陪着你,满足你的私心!”柳一一听不下去,大力扯开对方胳膊,爬起来,愤怒又愤恨,“你睡我的时候,肖想的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当自己鲜血淋漓时,恨不得在对方的伤口上踩两脚。
“无耻!”柳一一咬牙切齿挤出两个字,起身下床摸衣服。
这次丹泽没阻止,也没像之前粗暴把人拉到床上不遗余力狠狠教训,他只是默不作声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半晌后,声音平缓说:“一一,我和你一起时,脑子里只有你,不管你信不信。”
柳一一在黑暗中动作僵了僵,背对着他,声音哽咽:“丹泽,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谎言。”
语毕,快穿好衣服,披上斗篷,开门关门,去了客房。
丹泽没阻拦,甚至没起床,他有气无力抱着柳一一睡过的被子,感受残留的余温,直到睡着。
他一觉过了早朝,索性大理寺也不去了,叫人告假,歇在床上继续睡。
柳一一吃过早饭又开始烧,珊瑚熬药、煎药照顾一上午。
管家见两人房间都没什么动静,也不敢打搅,叫珊瑚出来问怎么回事?
珊瑚别别嘴,摇摇头,跟管家交底:“我不知道丹大人和柳夫人之间到底怎么了,但看情形不大好,柳夫人的身体……”
她房房门,话音一顿:“您府上女眷少,有些话我不便说,况且我待不了几日就回覃府,我不是您府邸下人,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得按规矩来,否则坏了覃家脸面,夫人责怪下来,我担不起。”
管家心里多了几分猜想,问得婉转:“珊瑚姑娘是不是知道什么,不能说?”
珊瑚迟疑片刻,三缄其口:“柳夫人不让我说,我便不能多嘴,解铃还须系铃人,您就别问我了。”
一席话推脱得干干净净。
管家无可奈何叹口气,说句“有劳珊瑚姑娘”,摇摇头离开。
这头两人彻底进入冷战,那头珊瑚每天要抽出半个时辰回覃府跟冬青回报。
冬青听完,蹙蹙眉,叮嘱珊瑚好生伺候,转身去了温婉蓉的院子。
这个点未时刚过,她午睡起来,打算去账房看看冬至采买的情况,晚些大宗正院的人还要来送宫里份例。
一件事件接着一件事,时间安排满满当当。
冬青跟在她身后,边走边说起丹府的情况,末了问:“夫人,要不把珊瑚叫回来算了,依奴婢见,柳夫人是心病,一时半会好不了。”
温婉蓉脚步稍稍停顿,沉默一下,接着走:“心病得心药治,关键还在丹泽那边。”
冬青心里明镜儿似的:“奴婢也是这个想法,眼下快到年关,府邸正忙,珊瑚是能干人,她一走,手上的活得两三个小丫头顶着做,倒不是府上缺人,就怕做得不够精细,再者奴婢担心时间久了,被二爷知道,一准要脾气。”
难得覃府很久没听见覃二爷的鬼吼鬼叫。
温婉蓉抬抬手,示意知道了,想了想,对冬青说:“劝和不劝离,你这两天得空去劝劝柳夫人,没什么大事,就叫珊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