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见深在墨玉呆了两年,这两年不说过的水深火热,也差不多是焦头烂额。他是墨玉设流官后的第二任县令,从先帝二十五年改土归流,墨玉便从土司实际管辖,变成了真正大秦治下的一个县。
第一任县令在墨玉呆了不到半年,便回乡丁忧去了,曹见深来接任的时候,当今圣上还没即位,是先帝爷钦点的他的名字,将他派来了这个大秦最南边的小县,嘱咐他替大秦守疆,保百姓安居乐业,当然能拓土就更好了。
曹见深来的时候那是雄心勃勃,一心想着遵照先帝爷的嘱托,为大秦守疆拓土。可等他真正到了任上,才明白为什么他的前任丁忧的那么欢天喜地。
这个小小县城名字听着风雅别致,可实际上呢,简直就是南疆遍地蛮荒中的一个孤岛,最可怕的是,这孤岛上只有他一个人。
县衙从上到下,上至主簿县丞——当然县丞现在换人了,下到胥吏衙役,全都是当地土人,关系之盘根错节,势力之错综复杂,简直叫人头疼。
往往今天两个人还好的跟亲兄弟似的,明天再见面可能就要打起来,要问他们是为什么,原因也是五花八门,有时候是两个寨子互相打架,有时候是联合起来跟别的寨子打架,反正这些土人没事的时候总是在打架,有事的时候当然就更打的不可开交。
曹见深连衙门里这点事都搞不清楚,外头的事更是两眼一抹黑。
这种孤立无援的处境让他深感恐惧,朝廷要是再没什么动作,恐怕墨玉就要重回土司们的怀抱了,而他着实不愿做这个守土不利的罪人。
所以这次听说朝廷派了个新县丞下来——上任县丞带着衙役去打群架的时候被打没了,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曹见深心里也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他快点来。
他真的快撑不住了,极度需要一个同样来自中原的同僚给他一点支持,曹县令一天天数着日子等他这个下属来上任,可他左等右等,怎么也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这样一个消息。
他的新县丞被山崩埋了。
霍家来报讯的家将扔下消息就开始对他提要求,跟他要人,要工具,要民壮,要他亲自坐镇去把人挖出来。
按说这些要求并不算过分,但曹县令他没人啊,工具可能还能凑点出来,但民壮他是真没见过。
于是最后跟着那家将来到巴兴河的,就只有拼凑出来的十来把铁锹,几个镐头,还有曹县令自己。
穆棱见状还没说话,梁师爷先跳了起来,逮着曹县令脖子问你是怎么当的官,知道我家小侯爷是什么人,敢这么怠慢,是想下去陪着吗?堂堂县令连个衙役都没带来,你他妈是冒充的吧!
穆棱见梁师爷越说越不像话,上去把他给拉开了,事到如今找谁的麻烦都没用,公子在下面埋了都快一天了,他就算带着天兵天将来,又能怎么样呢?除非有起死回生的金丹。
曹见深一来就被河岸上那几十辆大车给惊住了,这新来的县丞是什么人,赴任居然弄这么大动静,想当初他跟夫人来墨玉,也不过带了三五个下人,雇了两辆车。
看人家这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位土司嫁女儿呢。
等被那疯子似的老头掐着脖子一通臭骂,听见他说什么小侯爷,曹县令顿时就糊涂了,不是县丞吗,怎么变成了个侯爷?
他被困在这孤岛一般的墨玉县,别说京里的事,就是南州城出了什么事,都得看衙役们有没有心情帮他把邸报从三百里外的驿站给捎过来。
霍臻被夺爵来墨玉做县丞,在洛京自然无人不晓,甚至连带着墨玉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都跟着出了回名。南州城里的官员们当然也早收到了消息,但曹见深曹大人,的确是不知道他这位新县丞的底细。
“谁能告诉本官到底怎么回事?”被属下土官们磨的一副好脾气的曹大人转圈问道。
穆棱冷面冷口,梁师爷恶形恶状,好妹还在挖山,周围没一个人理他,最后还是正在做饭的吴三娘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
曹大人蹲在灶前添着柴火,听吴三娘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那山崩的诡异。
她是说者无心,旁边正在生气的梁师爷却听出了什么。
梁师爷也是平生头一回对着位正儿八经的县太爷发脾气,吼完了才觉得有点心虚,但一想他的前程,他的主子,他刚抱上的大粗腿就这么被活埋了,真是想想就丧气,怎么就这么倒霉,那座山好好的早不塌晚不塌,偏等着他们都过了河,对岸没人了的时候塌了,弄的他们救援都来不及。
他本来只觉得巧,觉得晦气,可现在听吴三娘一说,顿时觉得不对劲。
“穆小哥,借一步说话。”梁师爷悄悄来到穆棱身边,穆棱正举着镐头刨石头,听到后将镐头给了身后的家将,跟着梁师爷来到河边。
“我觉得这山崩的有问题。”梁师爷神『色』凝重地道。
穆棱没吭声,就是梁易简不说,他也已经发觉这次的山崩肯定有古怪,但他只是这么想,并没有说出来。
公子和顾师爷现在生死不知,这里只有好妹算是能做主的,但好妹只是个出身贫寒的乡下丫头,能拿什么主意?何况她现在已经完全没了方寸,一心只想着挖山,挖山。
他就是有看法,也不是说的时候,但现在梁易简既然问了,他是自己人,穆棱当然不会对他有所隐瞒,于是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
“这就是了!”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