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说皇上惦记霍臻,他们也就是当个玩笑随便说说,可那天芙蓉坊的事儿一出,谁还不知道皇上那是把霍臻当成心头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一听阿臻不见了,连夜开宫门出来找人,这可是实打实昏君的做派,啧啧,听说这阵子御史台没少上折子给皇上添堵,骂的可难听了,他们都不敢跟霍臻说,更别提前阵子那些风言风语了。
荣昭自知失言,跟韩睿两人大眼瞪小眼还没想好怎么补救,就见床上小杜使劲给他使眼『色』,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霍臻站了起来,道,“你们再坐会儿,我出去走走。”
……
荣昭说的没错,胡人使团上京,为的不外通商开边市,或是和亲,也或者既和亲又求通商开边市。
这几年西北一直没打什么仗,想来和亲的可能不大,那些胡人不是被打惨了打残了,轻易不会送他们的女子进宫。
霍臻一面走,心情十分低落,不是和亲那就是请求通商了,草原上不产盐铁,不产茶,可盐铁茶都是他们的命根子,没有盐人就没有力气,没有铁就没有锅,当然也没有武器,茶更是一天都少不了。
虽然就算不开边市,他们也能从黑市还有走私商人那里得到这些东西,但黑市走私一来数量有限,而且价格昂贵,二来无法稳定供应,当然比不上官家榷场交易划算。
开商通市对他们是方便了,可对大秦有什么益处?
大秦不缺战马,那些『毛』皮牲畜『药』材都不是非要不可的东西,一旦通商,胡人便能休养生息慢慢强大起来,而大秦,养肥的也只是那些大商人和贪官。
霍臻相信荣瑾不会不知道这些,他一定不会同意通商,但赵相却那么诡异地在大朝会上认亲,他是真的忽然发疯?
还是在用这种看似荒诞的行为,表明自己的态度?
霍臻皱着眉,越想越远。
……
鸿胪寺,礼宾院,正是午饭时间。
娜仁托娅来到洛京已经有一阵子了,却还是不大习惯这些汉人的饮***致固然是十分精致,却总是不对胃口,不知道是太清淡,还是别的什么。
天四郎见她拿着筷子别别扭扭的,夹了几下总是掉下来,换了块豆腐却又夹碎了,不由微微一笑,帮她把菜夹到碗里,道,“别急,慢慢来,你总是要习惯的。”
娜仁托娅脸上一红,搁下筷子生气地道,“我才不要习惯,父汗都没告诉我就随便想把我嫁给那个汉人的皇帝,他以为把我哄骗来这里,我就会乖乖进宫吗?”
“我偏不,听说那个皇帝不但昏庸无能,还喜欢男人,恶心死了。”
“我要回去求父汗,叫他收回和亲的命令,我要跟他说我喜欢你,我要做你的妻子。”
可能是这几天憋坏了,娜仁托娅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说到后面,脸『色』红红地看着天四郎,倔强地道,“反正我是不会嫁的!”
天四郎苦笑着摇了摇头,大汗要是会轻易改变主意,也不会瞒着托娅先把她送来再说了。
这几年草原不是旱灾就是白灾,再也经不起任何一场灾难了,要是不开互市,不能从汉人手里买到粮食和布匹,接下来的这一年,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刚过去的那个冬天冻死了太多的牛羊,很多人家里连一只羊一头牛都没剩下,没有牲畜就没有饭吃,要是买不来就只能去抢。
可大秦的粮食是那么好抢的?
就算抢来,难道打仗就不死人了吗?到时候壮年的男子死了,剩下的老弱孤寡一样活不下去。
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最死不起的也是人。
以前西北有个霍己正,霍己正死了,现在那位云中将军一点都不比他好对付,而且心更黑,手更狠,还是个贪官。
贪官原本要比清官好打交道的多,可这位云中将军未免太过贪得无厌,就连大汗都说他就像草原上的豺狗一样,多少肉都喂不饱。
以前他还只是贪些财货,去年趁着白灾竟打起了人的主意,带兵偷袭了一个靠近边境的小部族,杀死虏获几十人,回头便吹成了几百人,听说得了大笔的赏赐,还升了官。
这大秦的皇帝也是瞎了眼,让这么贪婪无耻的官来守国门,他晚上是怎么睡得着的?
天四郎想起昨天觐见的时候,那位大秦宰相拉着自己流眼泪,心里一阵腻歪。
当年父亲和祖母去世的时候他还在襁褓之中,他的身世是后来一直照顾他的田伯告诉他的,他当时很惊奇,简直无法想象,自己竟然有那么一个显赫的祖父。
他小的时候跟着田伯偷偷池坚固而繁华,有数不清的好东西,他那个时候一直在想,能够掌管这么大片的土地,这么多人,祖父一定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所以这次大汗派出使团来大秦请求通商,他也自告奋勇地来了,他想看一看,大秦是什么样子,他的祖父是不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
昨天他终于见到了,心里却有些失望,那个看起来有些阴鸷的老人老泪纵横的样子,跟英雄半点不挨边,没有大汗的豪迈气魄,也没有大汗威武。
就像他跟托娅说的那样,草原才是他的家,他还是更喜欢草原上威武直爽的汉子。
“天四郎,”托娅过来挽着他手臂,“陪我出去走走吧,这里闷死了。”
礼宾院就跟别的汉人房子一样,四方的院子,四方的天,让习惯了草原的娜仁托娅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