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晚风越过山林,带着乡野的清凉,吹向群山之中的先秦庄,多少也驱散了一些夏夜的闷热,在先秦庄村西头有条小河,四季常流水,小河对岸的岭上,零星散落着几处被人遗弃的破旧院落。
离小河最远的那间土屋,透过破碎的玻璃窗还能看到里面点着油灯,黄土坯成的院墙上长满杂草,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孤立在山野上,俯视着先秦庄。
月亮在云里躲着猫猫,也许听到了声音,趴在篱笆门口睡觉的大黑狗警觉的抬起头,“汪汪汪”的一阵狂吠,惹来屋里人的不满。
“叫个鬼呀?”
随着屋里油灯变暗,推门走出个光着膀子,额头上有疤的壮小伙儿,年纪十八九岁上下,身上的肌肉成块,乍一看会给人四肢达头脑简单的印象,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绝对是不可招惹的主,他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弹弓,大步流星来到篱笆门前,黑狗见到他,顿时夹起尾巴缩回到墙角,低头不敢看他。
“怕个球啊,又不揍你,我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想挨弹弓。”小伙儿大声叫骂,趴在篱笆门伸头向外望去。
大黑狗好像听懂了话,抬起头冲着外面大树的方向“汪汪”又叫了两声,才又重新趴了回去,把头埋在双腿之间。
“难当,难当,狗拴了吗?”不远处的树荫下,一个瘦高的人正向这边招手。
“谁……谁呀?”壮小伙快速躲到土墙后面蹲下,从腰间布袋拿出一颗玻璃球,扣到弹弓里。
“哎哎,是我,赵朗。”树荫下的人看见小伙儿蹲了下去,连忙也藏到树后,大声骂道,“杨难当,你个王八蛋,这才几天啊,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哎呀我艹,朗子啊。”壮小伙连忙站起身收起弹弓,快步走了出去,“不是在城里享福吗?怎么回来了?”
“都回来了,你哥也回来了,来,接着……”见杨难当走了过来,赵朗也从树后站了出来,弯腰从地上的帆布包里掏出一物抛了过来。
“我哥也回来了?”杨难当伸手接住,借着月光一看,叫道,“哎呀我艹,红双喜!你发财了?”
“发什么财,特意给你买的。”
“哟,可以呀,知道想着我,说,回来干嘛?”
“啊?你不知道?”赵朗一把抢过那条红双喜就要撕开,被杨难当拦住,“行了,别拆了,拿回去留着送人,我戒了。”
“戒了?没事戒什么烟啊。”赵朗也没客气,顺手把那条烟又塞回帆布包。
“唉,山里来了护林队,火都不让带,咋抽?”
“哟,你不二郎神吗,这事还能难住你?”说完,赵朗呵呵呵的笑了起来,看向杨难当额头上的那道疤。
“艹,别扯没用的,回来干啥?有事呀?”杨难当摸了摸额头上的疤,那是氐族男子成年时,在额头上划开的口子,再涂上墨,看起来确实像立着的眼睛。
“肯定有啊,你不知道啥事吗?”赵朗从兜里掏出一根被压瘪的大前门,作势递给杨难当,“真不抽?”
“不抽,真戒了。”杨难当抬手挡住。
赵朗把烟放进自己嘴里,掏出打火机,歪头点着烟,深吸了一口后说道,“我在城里都听说了,你家老爷子没告诉你?”
提起他家老爷子,杨难当突然打个冷战,把眼睛一瞪,掐住赵朗的脖子,“啰嗦啥,你特么说不说……”
赵朗赶紧举手投降,“说说说……岭上这片地卖了,要建什么娱乐休闲山庄,给了一笔动 迁款,很大的一笔。”
“是吗?我没听说。”杨难当摇摇头,抱起膀子,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手臂。
赵朗吐出一个烟圈,嘴角上扬,“估计村委会那帮家伙没敢和你说,要不就是你家老爷子不让说。”
“哼,房子还在这儿呢,不说行吗?”杨难当扭头看向河对岸的先秦庄,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也对,早晚的事,难当,我在这儿也待不了两天,领完动 迁款就要回去,还有我地儿住没?”
“啥?回来也不多待几天,咱俩有半年没见了吧?”杨难当弯腰拎起帆布包,搂着赵朗的脖子往院里走去。
“是呀。”赵朗点点头,“差不多有半年了,我说,要不你这次也跟我进城吧?”
“不去了,这儿的生活挺好,逍遥自在,去城里干嘛。”
两人刚走到院门,赵朗突然站住问道,“你把哮天拴好了吗?这逼玩意儿见我就咬,真想吃了它。”
“呵呵,你整天想吃它,不咬你咬谁?”杨难当强行把他拖进了院子,大黑狗看见了,站起来不停的呲牙,嘴里还发出“呜呜”的低嚎。
“再叫现在就吃了你……”赵朗也冲大黑狗呲了呲牙,“汪汪”这下大黑狗更凶了。
“哈哈……”
进屋后,杨难当把帆布包往炕上一扔,拧亮了煤油灯,然后向外走去,“你先在屋里待会儿,我去村头弄点吃的,咱俩喝点。”
“哦。”赵朗脱鞋上炕,打开帆布包,突然趴在窗户上冲外面喊道,“酒我带了……多弄点花生米就行。”
“汪汪……”
赵朗的话又惹来大黑狗一阵狂吠。
月亮从云里悄悄露出了头,月光下,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远处山的影子。
夜晚的山坡下黑漆漆的,因为土质的原因,两旁的米玉地长稀稀拉拉,小河还在不知疲倦的在流淌着,吃饱的青蛙蹲在河边“呱呱呱”的叫个不停。
杨难当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