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天纵(一)
仅仅出于对枪的好奇,为了玩枪,离开了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未曾想一玩就是二十五年,玩到大陆易帜,直到在永福县堡里圩的大山里放下手里的马牌橹子。二十五年,每一天都是枪声,每一天都是炮响,枕着枪声入睡,伴着炮声入眠,自己已经成了枪的一部分,枪,早已浸透了自己的灵魂。
二十五年,玩了多少种枪,莫敌已经记不清楚,从喜爱各种各样的枪到发现所有的枪都差不多,认识到好枪差枪不是枪的问题,而是用在什么人的手里。自从放下了枪就再也没有摸过枪,拿起锄头能种菜,操起教鞭能教书。这十年,居住在香港,一个世外无争之地,每天与学生们谈书法讲辞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想起枪,夸张一点的说,竟把枪给淡忘了。
1925年秋季开始从军,到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枪,莫敌花了整整一年半的时间,直到1927年北伐进入南京之后才有了一把汉阳造的88式骑枪。
从永福镇出来,张光玮带着五个老兵率领三十六个新丁沿着罗锦的官道向会仙进发,走了一天,断黑的时候到了雁山,住在岑春煊老都督的雁山园里,这是一个很雅致的私家园林,有桂林山水的奇秀更有苏州园林的韵味,左有方竹山右有钟乳山,山中藏福来去有水,以方竹、绿梅、丹桂、红豆著称,只是用来驻兵实在有点明珠暗投。
张光玮成功的把汉厂十二的驳壳枪留在了身上,他带回了三十六个新丁组成了两个排,他担任了副连长还兼任其中一个排的排长。五个老兵成了五个班长,三十五个新丁组成了五个班,莫敌成了连部人员,张连副大人的勤务兵。
张光玮的这个安排是合理的,不为别人,就是因为莫敌实在是年龄太小,个子也太矮,当时广西的军队,大多采用龙州兵工厂生产的快利步枪,这款枪还是光绪年间苏元春任广西提督时在龙州县公母山创办的龙州兵工厂所生产。为了弥补广西兵普遍身高不够的问题,为了在肉搏拼刺刀时不吃亏,快利步枪长度竟然达到一米三五,装上刺刀的快利长达一米六六,是实足的五尺钢枪。张光玮认为莫敌的身高不到一米五,背上这么一把枪,估计是个不小的负担,不如在军队里养个一年半载,吃好喂足,长高一截后再考虑持枪。莫敌对于当勤务兵本能的不愿意,到了第四天,才老老实实听从了安排,因为第四天发枪了。
每天一大早起来,跟连部的几个勤务兵一起,帮长官们打好洗脸水,去伙房打好早餐,长官们吃好喝足后清理干净,上午的工作就算是结束,之后就坐在大树根上看出操。新入伍的兵丁都是一些刚洗干净脚的农民,光着脚走路很稳,穿上鞋就打踉跄,出操笑话不断,走不了齐步走,分不清左右转,不是踩掉了前面的鞋就是被后面的推了一个大马哈,累得张光玮等班排长舌头舔灰,喉咙叫哑,也笑得几个小勤务兵搂着肚子满地打滚。
雁山,顾名思义,形如大雁,西边的土山如同大雁展开的翅膀,雁头正对着雁山园,高高的大雁头,长长的雁嘴,直吻向雁山园的大门口,当年桂林乡绅唐岳修建雁山园时就看中这个地势,之后岑春煊也认为雁头所指必是兴旺之相。
第四天早上,从雁头下的小路边过来了几驾马车,拉的是整整几车的枪支,练了几天队列的新丁仿佛被打了鸡血,激情一下子给调了起来。排队,发枪,枪到手上,爱不释手,一个个脸上美嗞嗞的,搂着龙州兵工厂出的老快利步枪,好象搂着心爱的大姑娘。肩枪背枪枪放下,立正稍息向右看,顿时精神了许多,感觉有了枪才正经是兵。新丁们也不认识这是什么枪,什么品牌什么规格什么质量。因为在他们看来,只要是枪就行,有枪和无枪,这是质的差别,好枪与丑枪,即使有差别也不大。
接下来的几天出操,士兵们的精气神大有不同,只是站在树根下的几个勤务兵一站就是大半天,眼里透出羡慕的目光。
一个老兵班长走了过来,对莫敌说:“想玩枪吗?”
莫敌点点头,当兵吃粮,谁不想玩枪。
老兵叫李善宽,容县人,二十三岁,为人忠厚,从小帮人打短工,没有正经读过什么书,十几岁时在容县一家学堂里做小厮,跟着学堂的学生认得几个字,二十岁时,驻玉林五属的李宗仁粤桂边防军到容县招兵,入伍从军,三年来,最大的官职就是班长。他是这次去百寿招兵的老兵之一,几天来,对莫敌比较照顾,知道莫敌对枪的渴望,在自己班上一堆枪支里选了一把自认为质量不错的枪装好刺刀后递给莫敌,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
莫敌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接过枪,端在手里。这明显是一把旧枪,经常摸的地方有点发亮,枪托也有磨损的痕迹。枪有点长,比自己在家里练武时的齐眉棒还要长,把枪立在地上,枪托柱地刺刀尖比自己的头顶还要高出一大截,莫敌感觉有点象叔叔教自己练过的短铁枪。
莫敌把步枪当成了短铁枪随手一挥,步枪立即绽出了几朵枪花,莫敌也仿佛回到了家乡的小河边,手里所持的正是叔叔为他特制的五尺硬把短铁枪。前点枪后点枪把身边看热闹的士兵逼开,一招凤凰点头拉开了枪势,虚步崩枪、弓步刺枪、换步刺枪,步枪仿佛一条出水蛟龙在莫敌身边荡起一层层虚影。莫敌的枪法学自于叔叔莫少华,莫少华的枪术来源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