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黄昏时分,雨势仍不见小,眼看今日是难以动身了,岭秀山庄的三庄主王烈亲自过来,邀请三人去正院赴宴,要为三人接风洗尘。
李玄都和胡良未曾推辞,而且也没有撇下小丫头,三人一起跟随王烈去往岭秀山庄的正院赴宴。
正院自是富丽堂皇,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桌一椅,一字一画,都透着老物件的岁月气息,无不彰显着岭秀山庄曾经的辉煌。
此时的宴客大厅,在四方位置分别放置了四个一人之高的烛台,每架烛台又能插上三支两指粗细的红烛,总共十二支红烛将整个厅堂照彻通明,岭秀山庄的大庄主何劲和二庄主岳左都未入座,正在等待初次莅临此地的胡大侠,在其身后还站着许多山庄老人,年纪最轻的也已经是不惑年纪,可见岭秀山庄已是倾巢出动,有话语权的人差不多都在这儿了。
李玄都以传音入密对胡良道:“看这阵仗,岭秀山庄八成是把你这位威名远扬的胡大侠当作山庄的救星了,我估计待会儿酒过三巡之后,这几位庄主会主动开口相求,无外乎是托庇于你胡某人的威名,收回南山园的基业。”
胡良淡淡一笑,表示自己心中有数。
虽说三人之中以李玄都为主,但是在外人面前,李玄都没想着去抢胡良的风头,由着胡良和何劲互相谦让一番之后,分而落座。
胡良坐了主客位置,李玄都坐在胡良的下手位置,刚好与那位二庄主岳左相对而坐,这位像账房先生更多过像江湖中人的岳先生冲李玄都微微一笑,儒雅温和。
李玄都也报之一笑。
开席之后,气氛还算热闹,除了小丫头有些不太习惯之外,其他人都显然是“久经战阵”之人,话语含蓄地赞颂胡良,不管其中有多少诚意,最起码是话不难听,胡良不信归不信,但也不排斥,以此佐酒,倒是比平时多饮了几杯。
正当酒酣之时,门外忽然撞进一个家丁,脚步踉踉跄跄,险些将一架烛台撞倒。
坐在主人位置的何劲轻轻皱眉,坐在最靠门边位置的一位中年男子已经豁然起身怒斥。
偌大一座山庄,绵延百余年,自是规矩森严,远非那些平地起高楼的骤然富贵人家可比,按照常理而言,此时一声怒斥之后,就该有人进来将此人拉下,可整个屋外却是只有哗哗的雨声,根本没有半个人应声。
在座诸人都是微微一愣,起身的中年男子还以为是雨声太大,遮挡了自己的声音,便提高了声音道:“人呢?来人!”
话音方落,又有两个婢女鬼魅般一下子趋了过来,不过浑身上下都是湿淋淋的,衣襟都可以拧出水来,也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真是落汤鸡一般。
中年男子盯着这两个身影,冷冷发问道:“听见了还不答话?为何站在雨中?一身湿淋淋的给谁看?”
可这两个婢女却是没有半点动静,低着头,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们两个,把他搀扶出去。”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因为顾及到有客人在,强压住怒气,指了指先前的那名家丁。
两名侍女终于开始动了,只是她们的走路姿势却是有些不对劲,整个身子摇摇晃晃,仿佛站不稳一般,步子更是奇怪,左右高低不平,仿佛踩在棉花上似的。
堂内众人越瞧越觉惊诧,中年男子怒道:“怎么回事?你们两个连路都不会走了吗?”
话音方落,那两名侍女的速度倏忽变快,转眼之间便已经来到了那家丁面前,而不用她们去搀扶,这名家丁已经自行从地上爬起。
此时厅中之人无不为之失色,因为刚才这两名婢女如鬼魅般的速度,远非寻常婢女所能,三庄主王烈缓缓起身,沉声道:“不知是哪位朋友,莅临我岭秀山庄?还望现身一见!”
他这一声运足气机,生生压过漫天雨声,最起码有小半个山庄都清晰可闻。
只是外面仍旧是无人应声,只听得哗哗雨声。
王烈一皱眉头,正要上前,却见那两名婢女猛地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如死人,没有半分血色,而两个眼窝中更是黑洞洞一片,什么也没有。
众人见此情景,不禁脸色发白,全都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唯有胡烈和李玄都还保持镇定,显得鹤立鸡群。
“快闪开!”王烈脸色一变,大声喝道。
先前喊话的中年男子此时已经被吓得脸色微微发白,听到王烈的话后,如梦初醒,正想要往后退去,却忽然感觉胸口处一痛,他低头望去,只见一只手掌洞穿了他的胸口,而出手之人正是先前跌跌撞撞进入厅中的家丁,此时这家丁也如那两名婢女一般,脸色雪白,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
然后就见那两名婢女也一扑而上,一左一右地咬住他的脖子,转眼之间,他整个人便仿佛是一张被抽干的空口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下去,只剩下一层薄薄的人皮。
此等情形诡异到了极点,众人都被惊呆了,第一反应过来的则是江湖经验最多的王烈,他早年时曾经见过左道高人驾驭僵尸鬼物,所以也不如何畏惧,长啸一声,纵身而上,双掌狠狠拍在那名家丁身上,雄浑掌力直接将这名家丁生生震飞出去。
不管这名家丁如何诡异,毕竟还是寻常人的血肉之躯,在王烈的全力出手之下,已然是骨骼尽碎,整个人便如一滩烂肉般重重落入雨幕之中,就算没死,也不能再站起身来。
众人原本心生恐惧,没料王烈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