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军营中时,有一回何意与李涉水开玩笑,曾提及他的婚期,杜九高不巧听到,便牢牢记在了心里。
尽管心像是被戳成了筛子,她仍没叫任何人看出来。但她一直惧怕自己——那个袁氏是什么样的人,配得上李涉水吗?和她相比,更能够站在他身边吗?——无数个夜里,她从手刃袁氏的梦里惊醒,在梦里,她杀死面目模糊的袁氏之前,一直这样嘶声竭力地质问袁氏。
她从未告诉任何人,她有多嫉妒袁氏,甚至会想只要他们还没有成亲,她便还有机会将李涉水抢过来。
所以哪怕身上的伤还没有复原,哪怕骑马稍稍快些便浑身上下都痛,哪怕尚未康复的身体吃不消日夜兼程深感疲惫,她也一定要赶回京城。
她要亲眼看着他们成亲,好让自己死心,顺便掐死那个恶毒的杜九高。
日夜奔忙之下,在他婚期前一日,她终于赶到了离京城三十公里的山里。只要再一个晚上,她就能回到京城了,总算没有浪费她这一路奔波。
可身体也快要到极限了。杜九高算了算时间,若是停下来休息半个时辰,仍能在明日午时之前进城。婚礼将被安排在黄昏,她还能好好洗个澡,洗去一路风尘,神采奕奕地去喝李涉水的喜酒。
然而一阵女人的哭声打断了她的小憩。
“哭什么,哭丧啊!”有人叱骂:“再哭信不信老子揍你!”
还有人在说:“大哥,这女人咱真不能碰吗?反正也没打算真把人放回去,你看是不是……嘿嘿嘿……”
女人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求饶,可是似乎没什么用,因为杜九高听见衣裳被撕裂的声音。
她眼皮已经要睁不开了,脑子也闷闷地不太使得动,全身的疼痛提醒着她这些天她把自己折腾成了什么样子,可她还是提起剑,向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跑过去了。
要是她脑子清醒些,一定不会这么莽撞;可她太累了,等她发现自己闯进了一个有着几十个人的贼窝时,脑子再清醒,也来不及后悔了。
这些贼人各个都是凶徒,看起来极度不好惹。
“臭小子,你来干什么?”他们眼不瞎,自然看见了这个突然闯进来的瘦弱少年。她步伐踉跄,身材瘦削,手里却提着一把有她手臂粗的剑。
杜九高神思还不够清醒到可以圆滑地处理当前局面。她看到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少女坐在地上哭,少女的衣裳从左肩处被撕裂,露出白皙的肩膀。
她顿时就怒了。
成亲对少女来说多重要,竟然被掳走,还被欺辱。
杜九高便顾不得清醒了,也顾不得对方有多少人,拔出剑冲了过去。
起初她很轻易便砍倒了几个人,渐渐地有些吃力,再后来,抬手也很难了。在打斗之中她束发的头巾掉落了,长发披散下来,眼神再凶戾,也拦不住那几分女儿娇态。
浑身的伤都在痛,还多了不少新伤口。柔弱的新嫁娘早被四溅的血吓晕过去,看不见她已经只能靠长剑支撑脱力的身体。
“原来是个女人,还以为你是她的情郎。”她听见有人这样说。
对方的几十个人,有一半躺在了地上,大部分再也爬不起来了;可还有一半仍然站着。
这一回不晓得师兄会不会突然冒出来救她,杜九高苦笑。她总是容易冲动,想要做一件事,便不过脑子地动了手。大概是因为以往太幸运,每一回都死里逃生,令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幸运下去,才会这么奋不顾身。
“老子头一回见到你这种不要命的女人,要是个男人,也算是个英雄好汉。你走吧,这件事,老子不跟你追究了。”贼人的首领说道。
“我要带她一起走。”杜九高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你们绑架她想要什么?钱吗?要多少?放她走,我给你们。”
“你倒是爽快,就怕你给不起。你晓得这个女人是谁?”那首领大笑道。
“是谁?”
“京城李氏知道吧?她是李氏大公子李涉水的新娘子,老子敲诈他十万两银子,你给得起?”
给不给得起她不知道,一听到少女便是李涉水将要过门的妻子,杜九高脑中便轰地一声炸开了。
她为了让自己死心,拼着一身的伤痛不顾,辛辛苦苦赶过来参加李涉水的婚礼,袁氏居然让新娘子叫人给劫走了?
开什么玩笑!
“你们知不知道李涉水是什么人?”她压抑着怒气,嗓音因疲累而嘶哑。
“怎么不知道?如今京城最得意的人呀。”
“何止?他是——”杜九高拼死一击,长剑刺穿了他的腹部,将他牢牢钉在地上。她单膝跪地,恶狠狠地盯着满脸难以置信的他,扶着剑嘶吼道:“——他是赶走异族,护卫疆土,让千万百姓得以活到现在的李涉水!敢威胁他,你!找!死!”
她杜九高喜欢的人,他居然敢威胁之,更找死!
这一下拼去了她剩余的全部力气。杜九高扶着剑的手微微颤抖,她动不了了,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会死吗?
她喘着气,感觉手不受控制地下滑。
四周的人见首领被杀,愤怒地操着刀剑砍了过来,可她连眼睛也睁不开了,从逐渐缩小的视域里,只看见一群模糊的人影。
“师妹,你才是找死。”
有人叹息着,接住了她落下的身体。
她被哭声吵醒。
“别哭了,哭得人烦死了。看看我师妹,都是小姑娘,人家被捅了一身血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