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高在上的皇帝变成了一个阶下囚,还顶着安乐公这么一个嘲讽的封号,萧珊忍辱负重地活着。若从大义来说,在西秦国破的那一日开始,他有无数的理由应当去死,应当成全大义成全名声,他却并没有。他顶着唾骂顶着指责顶着鄙视,臣服了天齐。
也正因如此,对待萧珊,赵均是小心谨慎的,他直接把萧珊软禁在了西河行宫里面,并不许人去接触他。他维持着萧珊皇帝时候的一应衣食住行,并没有亏待他,但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十分限制。
对于一个曾经的皇帝来说,衣食住行吃穿用度都是身外之物,萧珊并不在乎这些——只是现在也并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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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淑被谢燕春拉了一把,拉到身后去,脚下的一个趔趄,倒是让她忽然之间清醒了过来。
谢燕春既然拉开了赵淑,便也顺势把萧珊给推远了一些,他只看向了跟着萧珊的内侍,道:“陛下还要见安乐公,可别迟了。”
那内侍模样看着年轻,显然是没有经过事的,于是慌慌张张地上前来,好声好气地对萧珊道:“安乐公,我们先去兴安宫见陛下吧!”
萧珊懒洋洋地笑了一声,深深看了赵淑一眼,并没有辩驳什么,只转身便往兴安宫走去了。
而赵淑一直被谢燕春拽着,一直等到萧珊已经走得看不到人影了,谢燕春才松开了手。
“回去吧!”赵淑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
谢燕春跟着她慢慢走着,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两人静默地出了宫,上了马,便往公主府去。
这还是早晨,太阳升起来了,可还是带着几分初冬的寒冷。
“他是怎么瘸了?”赵淑忽然想到了在立政殿中,萧珊那一瘸一拐还拄着拐杖的样子。
谢燕春想了想,道:“好像是夏天的时候跌了一跤,具体的便不知道了。”
赵淑半晌没有说话,只静静地打马向前。
“陛下留着他,也是有陛下自己的思量。”谢燕春道,“况且……如果他真的想死,当日西秦国破的时候,他早该自己去死了。”
赵淑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没有针对谢燕春的话有什么别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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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秦国破的时候,正是赵淑带兵。
她结束了自己质子的生涯之后便开始带兵,一路为了赵均横扫了各种障碍,在与西秦对抗的时候,最初时候是尝过败仗的。
打败她的不是别人,便是萧胥。
按照辈分算,萧胥是萧珊的堂叔,但他从小就在西秦宣帝身边长大,与萧珊的关系更像是兄弟了,正好两人年纪相当,萧胥只比萧珊大了两岁。两人一起长大,一起进学,萧珊与萧胥的关系,比萧珊与自己其他兄弟的关系还要亲密。
西秦的宣帝死后,萧珊因为是皇后所出,所以继承了皇位,但又因为他年纪不大,上头的兄长各个如狼似虎,于是他费了许多力气才平复了朝中的风浪,才堪堪坐稳了皇位。
平复风浪,意味着清洗,意味着消耗。
清洗掉的那些人,或许有些的确是逆反,但更多的或许是曾经朝中的中流砥柱。
而消耗,则消耗的是国力。
萧珊在坐稳了皇位之后发现,西秦已经武无人能带兵遣将,文无人治国理事,剩下的,只是一个空空的花架子而已。
那个时候,是萧胥帮着他,一点一点地重新构筑能人志士。
那个时候,也是萧胥,帮着他带兵四处平乱。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萧珊是因为有了萧胥的帮忙,才能坐稳了西秦的帝位。
但有些忌惮是天生的,并不会因为感情这样全心全意的帮助而消失——若以西秦的皇室正统来算,一直到文帝,萧胥才是应当做皇帝的那一个。
宣帝从景帝手中继承了皇位,而景帝却是从自己的弟弟文帝那里窃取了皇位,非常不巧的是,萧胥是文帝的嫡幼子。
在萧胥无权无势的时候,这些萧珊都可以忽略不计。
在萧胥已经手握大权的时候,萧珊不可能视而不见。
既然有了忌惮和猜疑,就有了之后的种种手段。
在萧胥带着西秦军大败天齐之后,萧珊却认为萧胥里通外敌,然后把他投入了天牢。
这个外敌,便是赵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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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不高兴?”眼看着要走到公主府门口了,谢燕春终于憋不住问道。
赵淑回过神来,看了谢燕春一眼,道:“没什么,就只是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
“萧胥?”谢燕春试探着问。
赵淑垂眸思索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想如果当日萧胥还活着,我能不能那么快就把西秦给打下来。”
谢燕春干笑了两声,道:“天时地利人和,当日就算萧胥还在,就安乐公当时那……想赢也很难。”
赵淑不置可否,见到了公主府外,便勒马跳下来,只往府中走。
谢燕春紧跟其后,然后便看到一个年轻的郎君穿着一身孔雀绿的宽袖大衫,一下子就扑到了赵淑的怀里,然后抱着赵淑原地转了一圈,口里甜甜地喊了一声“殿下”。
他吓得停下了脚步,又看着刚才一路冷着脸的赵淑神色柔软地捏了捏那少年郎的鼻子,说话语气都柔软得不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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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昨天晚上到咱们府上来的谢将军。”赵淑揽着许璀向谢燕春走了过来,“认个脸熟就好了,下次见着了,就别不认识啦!”
谢燕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