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道友并不能控制住贫道。”
开阳轻轻“咦”了一声,状似十分不解道:“陆大仙子难道是想再尝尝锥心之痛吗?”
“贫道也想再确认一下,这痛楚是不是在心口之上一寸半的位置——也是贫道刺中道友心口的位置。”
陆羽双从开阳的背上下来,用剑鞘撑地保持住平衡,神色从容平静地缓声道:“若道友真有能控制住贫道,而对自身毫发无损的方法,何不在偷袭之时候便用上?反而是在被贫道逼到无路可退之时,才动用此法?更况且道友既恨我入骨,为何又留我一命?”
开阳背对着陆羽双没有转身,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神色在昏黄的光线下晦暗不明,嘴唇微动道:“继续说。”
“贫道前世与灵兽宗宗主万从生交好,因而对御兽一道也略有了解。道友之前的手势和咒文让贫道有些眼熟,而道友又自称先天灵兽,所以贫道灵光一现,想来道友应当是同我缔结了某种特殊的生死契约罢?所以方能够将道友所遭受的痛楚转移到贫道身上,而非贫道成为了你的附庸。”
“所以……道友不是不想杀我,而是不能杀我。若是杀了贫道,对道友也会有极大的影响。”
“呵!”开阳嗤笑一声道:“那不如你给本座死一死,看看会对本座造成什么影响如何?”
说话间,他迅速转身面对陆羽双,以手化爪抵住她的心口,直视着陆羽双的眼睛道:“本座留你一条命自有本座的用意。前世今生,本座唯有两件憾事。这其一,是未能以沈星辰之命祭我全族冤魂。这其二嘛……”
他凑到陆羽双耳边,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微笑轻声道:“本座虽天纵英才,前世却未能以活人制成傀儡供本座驱使。现在有一个未来的化神道修兼炼器宗师摆在本座面前,你说,本座怎么舍得杀了你?”
陆羽双微微一凛,心头若有所思。
偃师一门本就几乎断绝,对于将这样的将活人制作成傀儡之事更是闻所未闻,但从开阳口中说出来却煞有其事。
但是他的话,她一成都不信。
他现在也许是怀有这种目的,但她同时也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实际上已经说明了答案:开阳最初偷袭她的那一箭,可半点看不出有舍不得的意思。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会利用契约来牵制她,最初的目的应当只有两个字:保命。
当然,之后的威胁之语应当是想故弄玄虚,如是真能吓唬住她也不错,不是么?
陆羽双收敛心神笑了笑,并不反驳。
她不说话,开阳倒是有话要说。他挑着眉毛,语调上扬道:“陆大仙子好耐心,这么一大通话憋了一路,怎么现在想起同本座谈心来了?你到底打什么算盘?”
陆羽双确实打从开阳没有直接杀了她起,便发觉其中有异。但是在秘境之中局面未定又有敌人虎视眈眈,并不是和他摊牌的最好时机。
不过,这一遭秘境走下来,也让陆羽双知道:开阳此人看似矜骄自傲,在处于劣势之时也分得清轻重缓急。
她虽然不精于阵法,但方才开阳所使用的绞带阵——一个初级的杀阵,她还是识得的。
如果阵中之人顺势静待不动,只能控制住他们三个呼吸的时间。因而此阵虽为杀阵,但目的往往不是真的用于绞杀对手,而是绊住对方的行动。当然,修士之间过招瞬息万变,有时候能争取到片刻的时间就能改变整个局势。由于布此阵不需要外物辅助,因此它在比斗之时也算常见。
开阳会选择这个阵法是一件是非常大胆的行为。
他在赌——赌那四个力修从未见识过绞带阵,下意识的反应便会拼命挣扎,越想以蛮力破之反而会越陷越深,直至被其绞杀。
也正因为他选择了这个阵法,让陆羽双知道面前这个极力营造着紧张不安气氛的人,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得那样游刃有余。陆羽双甚至在心中揣测,他之所以化作猫形还要她抱在怀中,是由于他的伤势已经严重到无法让他勉力维持人形。
事实上,他赌赢了。
不过,若面对的不是常年混迹在东寿山挖精铁的力修们,而是同境界的名门弟子,便诀计不会有同样的效果。
易地而处,但凡还有其他的选择,没有人会将性命寄托在这样一个风险极大的方法上。
况且她和开阳交手次数虽不多,但陆羽双知道,就算退回到灵兽初境,他的实力也远不止于此。一个初级杀阵就能用耗费了一位阵法大家半柱香的时间布阵,以及他完全被汗水打湿的后背,能够说明很多问题——先天灵兽有强悍的肉身不假,却从未听说过心口中剑也能即刻便痊愈的说法。
心口上的一剑,让他受伤极重。而他明明有方法可以将疼痛转嫁于她,而他没有这么做。原因许是因为他想要营造出自己并未透支身体的假象,许是他知道想要走出秘境必须依靠她的力量,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说明开阳不是一个不知情势的傻子。和她定下契约保全性命也好,用绞带阵困杀四人也好,他像一个高明的赌徒,慎重的权衡着自己手中的筹码,伺机以小博大。这样的人,若是将利弊摊开在他面前,未尝没有商量的余地。
毕竟两个相互厌恶的人,又互相奈何不了对方,仅仅因为他的咒术而命运相连,不一定必须捆绑在一起。
陆羽双抬手理了理凌乱的遮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