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卖相一般,心地不坏.他们仨各有来历,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现在他火烧眉毛似地急着从包袱中取出一面铜锣和敲锣的棒槌,不管三七二十一,咣咣咣地敲打起来,为的是先入为主,抢先打出第一“枪”,占山为王,这样就争得了演出地的“产权”,后来者想胡搅蛮缠至少也理亏半分.凡理总得讲个先来后到,这是公序良俗嘛.
锣声一响,路人纷纷驻足:“怎么回事?想看个究竟.”狗仗人势,班主任身边的猴子也人模狗样横插一杠子,在空地上不停做着前滚翻后滚翻空手翻等动作,来来回回招摇过市,配合它的老板扩大影响,以利迅速打开战局.大多数人停下来是想看猴子翻跟斗,新鲜嘛;一些人则冷眼旁观,思忖:刚走了卖大力丸的张屠夫,此公靠肚皮功夫和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巧舌如簧,卖保健跑路,此类无本保健商曾鼓动沪上一位出身名校的退休资深英语女教师买了20多万元的大力丸噢.
路人心里暗叹,道:此处真是风水宝地噢,山不转水转,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
瞧瞧吧.那时还没有广场舞者,就是那些提前退休或正常退休,精力过剩的“城大妈”抢地盘,美一把,“我为歌舞狂”.以前哪有这样的好日子噢,想当年他们上班时,工作要埋头苦干,特别是那些所谓出身不好的,好比惊弓之鸟.随时准备献身支农支疆支边吧,宰你没商量.
“城大妈”,广场舞者,
从开始时妻妾成群,到后来一发不可收,成为城市“名片”.但盛极必衰,“名片”屡遭投诉,甚至遭周遭居民绝地反击,以“超高声”和“高空抛物”驱之.
“班主任”不必遭群众投诉之虞.
锣鼓响起来了,逛集市的人不问缘由都朝锣声响起的地方围拢,很快形成一个包围圈.班主任心想,根据以往转战南北的经验,虽然没有出现过“枪声一响黄金万两”的好事,但小钱还是有的.无论看热闹的,还是赶场子的,都是市井百姓,忙里偷闲,苦中作乐,自娱自乐,不化钱少化钱是他们的最高境界.大家知道挣的是辛苦钱,顶风冒雨,酷暑寒冬,无非是为了换口饭吃.以心换心,看杂耍的人为玩杂耍的人扔个把铜扳天理之中.这世界穷人才想着穷人呢.
接着是小女孩上场.她先翻了一阵子跟斗,翻过之后她又表演弯腰咬花和劈叉,此劈叉沪语叫“一字开”.现在人听来已颇为陌生,鲜有人说.现时人们熟悉,琅琅上口的叫劈腿.劈叉与劈腿虽则一字之差,但意义南辕北辙.劈叉是功夫,是一种文化,应该属于精神范畴;劈腿则是女人与多个男人的情感交往,肌肤之亲,情到深处就劈腿了,属于yù_wàng一类.两者不在一个层面.这,你懂的..
忙乎一阵后,冷不防小猴突然拿着个布兜出现在各位老少爷面前,大家一看心知肚明,这是来要钱的.有三瓜二枣的就从大褂口袋中掏出个把角子,扔进猴子提的布兜里.嚢空如洗,存心看白戏的游子,装作没看见猴子要钱可怜兮兮的样子,要么莫名其妙地望着天空,要么装作专心致志看表演,任凭风浪起,稳坐钧鱼台.小猴子一圈转下来多少有点进账,不会白忙乎.
此时,班主任出场了,他双手抱拳向四周一摇,道:?各位老少爷们,我们任家班今天踏上贵地,向在场各位大爷大叔献艺,请多多包涵.俗语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小猴,小妹已给各位献丑了,在场的请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围着看热闹的人们顿时骚动起来,他们听着要出力,“出什么力?”“看一会露天杂耍还要当义工?哪来那么多圈人的土围子?”国人生来胆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几千年来全让当官的权力给逼成这付德性,有人抬腿跑路.
班主任见腿长的已离开“土围子”,急着吼道:“这位大叔不要走,下面还有精彩的表演咧!初来乍到有眼不识泰山,各位能站着看,就是在给任家班棒场,长脸,俺感激还来及呢.”他又道:“各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啊!孔子说父母在不远游.理是这个理.天伦之乐嘛.但今儿个离家的孩子出走他乡也是不得已为之啊.谁愿意放着好端端的热饭热菜暖坑不受用,到外面满世界讨生活呢?这两个孩子才多大你们知道吗?我当老大的有心无力,愧对老天和他们的亲人啊!”班主突然像悟到什么似的,摇摇头,仰天长叹,道:“不说了.各人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班主任说的是大实话,这个世界唯有真实,真诚才能感动人心.
人心都是肉做的.在场的人听了班主任的半拉子陈述,又见他说到动情处眼眶里亮晶晶的,硬撑着不让里面的泪珠落下来;又看此人的脸相,没有一般走江湖卖艺人长着黑老大的脸,油嘴滑舌,仿佛满世界没有他搞不定的事:对手下的伙计吹胡子瞪眼睛,对给他钱且不怀好意的施主,他的头点得像鸡啄米.眼前这个班主倒是个零类,像初出茅庐的哥们,对自已的小伙伴呵护有加,真实真诚到让人心疼.
患难中见真情.人们见状体谅到这个团队的隐情和难处,纷纷解嚢相助,角子一个个地从不同方向投进场内.小猴子忙不迭地将钱拣到布兜里,班主任终于禁不住抱头呜呜地痛哭起来……
此举吓坏了少不更事的师妹和师弟,二个孩子不约而同围住师傅,道:“师傅,你乍啦?你看大叔大爷们喜欢我们的表演哩,他们扔钱了,咱们今天有钱卖镆啦.男生还没演呢,你快给各位捧场的叔叔阿姨们报幕吧……”
班主任终于恢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