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街道摊铺均已易主完毕,烩门内外杂铺林立,一片热闹。
“这位大哥,小铺馄饨免费吃,坐下来歇歇吃一碗吧?”
饿殍路过一个混沌摊时被一个浓眉秀眼的八字胡小哥叫住。他抬头看见帐篷上飘嗒的“钱记”二字,再看面生的小哥,皱眉道:“从来没有听说过钱记馄饨有免费吃的。”
小哥笑了笑,道:“钱老板前日刚添了儿子,为庆祝这喜事,特于每日辰时免费供应馄饨一百碗。我看大哥一脸倦色,正巧可以来一碗清汤馄饨热乎热乎身子!”
话音刚落,四周路过的众人突然蜂拥挤进帐篷,五张小方桌瞬间坐满,没抢到座位的挤在走道空隙,没挤进帐篷的还在外面拼命挤。钱记馄饨铺立马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饿殍被人们拼命往里面挤着,他忽而神色一变,转身要去抓什么,无奈人群阻力太大,任凭他卯劲逆行,也是螳臂当车,最终还是被拥簇进了小帐篷。
“唉你才到我啦!”
“挤什么挤,要排队呀!”
“讲点道理好不好?!”
“限量一百碗,再不快点就没了!”
……
人群沸腾踊跃,最外围忽然开出一条缝。八字胡馄饨小哥弓身从里面走出来,后面还牵着一头花骡子。
小哥看了一眼骡子上的麻袋,见四周无人注意自己,迅速掀掉眼上的两道浓眉和鼻子下面的一撮假胡子——真容眉清目秀正是几天前就来到南都的季朝已!
沿着一条偏僻的花巷子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季朝已停在一间名为静思苑的破败房屋前。
叩,叩叩——
敲门后,季朝已小心拿开麻袋上盖着的黑布。
没有猜错,花骡子背上驮着的人,正是多日不见的赵晓棠。
从来在他面前光鲜亮丽的赵晓棠此刻被人裹得像一个蚕蛹挂在骡背上,她头发凌乱,脸色蜡黄,原本精致饱满的脸颊消瘦了几圈,灵动的眼睛此刻紧合着,曾经鲜活的身姿一动不动的,像是死了一般,唯有轻微的吐息声证明她还活着。
“赵晓棠。”
季朝已轻唤一声,赵晓棠依旧一动不动。
吱呀——门开了。
“阿弥陀佛,可算是找到了!”关四惠双手合掌,又问:“赵姑娘这是怎么了?”
季朝已看她:“大概被人下了mí_yào。”
“赵姑娘怎么会遇上人贩子?”
“这个只有等她醒后再问了。那人还在钱记馄饨铺,这骡子得赶紧还回去。”季朝已说着,一边将赵晓棠打横抱起来,“劳烦你先照顾着,我争取在午时回来。顺利的话,我准备今晚就带她回去。”
“贫僧看赵姑娘的状况,怕是需要修养一阵子,这么快又要长途跋涉,恐怕……”
“没办法,她现在被人盯上,必须尽快离开。”
关四惠看着季朝已把赵晓棠送进屋,又贴好眉毛胡子走出来。
“四惠兄,赵晓棠麻烦你了。”
“阿弥陀佛,贫僧这里算是比较安全的,季公子大可放心。”
季朝已点点头,接过缰绳,牵着骡子转了个身,摸摸脸上的眉毛和胡子:“四惠兄,能借我十两银子么?”
“十两银子?”
“我因嚷着免费送一百碗馄饨,令众人蜂拥一团这才拦住了那人。不过馄饨钱终归是要还给钱老板的,无奈我现在囊中羞涩,只得求助于你。”
关四惠脸上微微泛红,小声道:“阿弥陀佛!贫僧也想竭力帮助季公子,可是贫僧恐怕没有这么多钱……”
季朝已听后笑着摆手道:“无事。”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道,“那我先走了。”
饿殍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忙四周搜寻,根本不见花骡子的影子。
“小哥!馄饨呢!”
“是啊,不是免费吃吗?怎么还不上?”
“爷都饿一宿咯,麻烦小哥手脚麻利些哟!”
“小哥?人呢!”
众人都在叫唤着小哥,饿殍发现那小哥跟他的骡子一起凭空消失了!他登时有个不好的预感。正琢磨是去找钱老板算账,还是在这里先等一等的时候,一团绿色的身影突然撞到他身上,令他没有防备地往后退了几步,差一点就坐在地上。
“啊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被刚刚那个人挤的,这位公子您没事吧?”
一阵咋呼清脆的声音,饿殍看见撞他的冒失鬼是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姑娘,一身嫩绿衫裙,梳着一个发髻,五官端正稚嫩,此刻正皱着两道眉,眼神抱歉地看着自己。
“当然有事。”饿殍正心烦意燥,谁想又遇上一个冒失鬼。
“啊?”小姑娘没料到对方这么回答,瞪大眼睛呆住了。
“啊什么啊!你给我撞成内伤了,赔钱!”
“什么!”姑娘又是一愣,黑眼睛在他身上打量一圈,嚅嗫道:“可是你看起来没有事呀!”
“姑娘你长脑子了没有?什么叫内伤?能看见还能叫内伤?”饿殍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狠道:“这里面震得痛,你能看见?”
“可是……”
“少说废话!一百两银子,否则咱们上衙门里走一趟。”
小姑娘不知是被银子的数目吓到了还是被饿殍的语气吓到了,眼见围观的人多起来,也没一个出来为她说话的,再看饿殍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小姑娘紧锁眉头,眼中冒光,耸拉着脑袋,慢慢噘着嘴,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这时,忽听有人唤道:“阿默。”
刚刚还泫然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