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世铎没说话,而是站起身走到了窗口,掏兜,点燃了一支烟。打火机的火光在黑夜映衬下,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把他脸上的皱纹刻画的更加深刻。
吸了几口烟之后,阎世铎掐断了烟头,回头时恍惚了一下笑道:“抱歉,我忘了你不吸烟了,下不为例。”
王艾摇摇头没心思计较。
“你说的事儿,我是知道的。但正如你所说,全国的国企除了央企,在中央眼皮子底下的还能好点,地方上的就不好说了,伸手的人多,干活的人少,官面伸手,太子们也伸手,工人组织瓦解,不能反过来制衡管理层。即便是央企,其实问题也不少。但大家都解决不了,我们足协又怎么能例外呢?如果你有办法,请告诉我,要是能行,我也不怕得罪人。”
王艾轻轻点头,对这点他是相信的,也是有点佩服这位中国足球的当家人的。2002年国足出线,他没说借此机会松一口气,反而推动了中国足球的第一次打黑。虽然打击的方法仍然是国企的那套“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法,但毫无疑问,为后来的打黑风暴积累了经验。起码证明了这一套“同志间的方法”已经行不通了,足坛有些人的疯狂,是靠劝说解决不了的。
“国企的管理方法,尤其是咱们社会主义制度下,在全世界都是难题。苏联没搞好,垮台了,现在轮到我们中国扛旗了,没有经验可以学,只能我们自己摸索,我就是说了也是想当然,十有八九无法执行。但我今天想跟您说的,是一些必须要改变的问题,一些小问题,比如咱们国奥代表团的人浮于事。”
说到这,王艾忍不住恼火了起来:“阎副主席,现在就咱们俩,连我的保卫也出去了,我也不怕说话过分,我问您,那些协调员是干什么的?你可别跟我说他们是负责协调工作的。当然,你不用解释我也知道怎么回事儿,28个副部长的笑话我不是没听过。问题是,咱们可以闭一只眼,但另外一只眼咱怎么也得睁开啊,要不然这工作怎么办?今天的比赛您从头看到尾,你看看咱们是怎么赢的。上半场前十分钟就两球落后,后来赵旭日上去玩狠的,再加上韩国队当时技术上的收缩才稳住。后来进球的是谁呢?两年没怎么比赛的曲波,骗了个点球,然后是谁呢?是我,是我改变了自己一向的球风,硬打硬冲才有的。可这一切,是多么的偶然啊。”
阎世铎没说话,阴沉着脸,下意识的又去掏烟,只是最后时刻忍住了。
“阎副主席,我听一个中国记者说,他和一个韩国记者关系好双方总是互相交换情报,他说的啊!在韩国国奥当中,我们每一个中国球员都有自己的档案,比如我王艾的档案,就有一万多字,有照片,有录像,连我的血型他们都搞到了。”说到这,王艾摇摇头:“当初日本鬼子侵华,是不是也是这一套?在中国搞了十来年的情报,军用地图比我们自己用的还清楚?打起仗来,我们还得靠缴获日本人的地图来用。现在韩国人也是这一套,特别重视情报工作。但反过来咱们呢?瞅着也是一大堆人,好像也分工明确、忙忙活活的,但结果怎么样呢?每个韩国队员的情报,就五百来字,这准备工作差了多少?光靠沈祥福和他那几个助手,能顶多少?能干多少?我还是那句话,您改变不了咱人浮于事的毛病,改不了一些关系户多吃多占,镀金刷脸的毛病,那也就算了,可干活的人得足够啊。不干活反而去挤占了干活的人的名额,这已经不是利己主义了,而是损人利己,损国利己!我严重一点说,咱这国奥的出线之战,是不是举国关注?连咱国家的最高领导层都在看?那这算不算一次政治性极强的体育比赛或者干脆说就是政治事件?这么重大的政治事件都有人敢玩花活,这是怕寿终正寝,死的太舒服吗?”
阎世铎咬了咬牙,王艾还不停口道:“阎副主席,您也是高级干部,下边的人玩的这些事,我相信你不会看不到,那么更高层的领导呢?他们就看不到吗?他们也是一级一级升上来的。正如您看您下属的那一套一清二楚一样,最高领导层看咱们,难道就不是一清二楚吗?咱的一点小心眼,能瞒得过去吗?哪怕就真就不知道,找人问问还能不知道?当着最高领导的面,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在举国关注的事儿上伸黑手、捞好处,他们死不死的我就不用说了,但您这管理责任,它跑的掉吗?现在一帆风顺,领导们也许懒得说什么,可有一天一旦有个马高镫短,您就不怕秋后总账吗?何况,我负责任的说,中国足球没有比两年前更强,而是更弱了,基础是越来越差了。我不敢说有一定会有大崩盘的那天,但始终走在悬崖边上是肯定的。”
王艾的炮火突然对准了阎世铎,说完了连王艾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和阎世铎不算很熟,只能说在工作上互相配合的很好而已。毕竟是高级干部,这么当面挖苦,真受不了甩袖子走了,可不是王艾的初衷。
阎世铎沉默了好几分钟,随后长叹一声:“不愧是王博士,说的够透彻,放心,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是为我好,我个是老头子了,早就过了听不进人言的年纪。现在这么一想,我确实是有点松了,很多时候却不过人情面子,合计着睁一眼闭一眼,不耽误正事儿就行,我也没想到人浮于事居然能干扰到正常工作。足协的领导工作比较复杂,我必须权衡利弊,尽量争取更多人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