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岸边的小船时,公输零肩头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流血,他掉着胳膊快步跑到陷泥沙里的两人身边。
“阿丑姐,李裹儿,你们快醒醒!”
无人应答,他只得用左手一个个地把她们拖上岸边的磐石。小心地试探了一下鼻息,松了口气,两人都还活着。
夜风习习,他也并不感到寒冷,只觉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不行,不能睡!”他用仅能动的左手给自己两耳巴子,保持清醒,而后回到炸裂的船上,找到木碗,舀了清水给不醒人事的两人灌了一些后,自己也大碗大碗地牛饮起来。
接着他拿了本薄薄的册子扇着,给她们赶蚊子。
当空的皓月已经渐渐偏西,抬头就是一片星河灿烂,公输零想起儿时门童老伯指给他看的那些星宿,现下却一个找不着……这里的星星多得违反了“月明星稀”的自然规律。
“难怪叫星耀峡谷。”公输零恍然。
“此地高千尺,手可摘星辰。”身着白衣的人一边吟诗一边走来。
“大侠!”公输零惊呼。
李白食指竖在唇前,噤声道:“莫要高声语,惊恐天上人。”
公输零“嗷”了一声又赶紧捂着嘴,只用气流发声:“大侠,你没事吧?那个人呢?”
“大可放心,他已不能再对你们出手。”李白说着目光瞥到他的肩头,“倒是小兄弟你,得赶紧处理,莫落下个遗症。”
说实话,公输零不知道怎么处理伤口,手头上也没有医药物品。
李白像是看出了他的困窘,随即帮着公输零脱下右边衣袖,说了声“忍着点”,提起腰间的葫芦,喝了一口,喷在伤口上。
公输零疼得全身痉挛,还是死撑着没有叫唤一声。
随后李白替公输零清理好伤口,挤出淤血,再从怀里摸出个一寸大小的白瓷瓶,从里面抖了些粉末在伤口上。
最后李白长剑一挥从他白色外衣上割了一条替公输零包扎好,并说:“出门在外,还是得会些求生的技能。”
公输零想着那些游侠儿的故事,不自觉地跪下就一个响头。
“谢大侠救命之恩!”
“谢大侠是谁?”李白笑道,“你是故事听多了,男儿膝下有黄金!”
李白将他一把拽了起来,就看到那稚气未脱的少年泪流满面。
“你哭什么?”李白只觉得好笑,“听你这口音是秦国人,你可知,按照秦律,男子无故号哭者押送至官府查办?”
公输零捂着眼睛没有说话。
李白蹲在他面前,问道:“你多大了?”
“十四。”
“行,还有几年可以哭,随便哭。想怎么哭就怎么哭,”李白调侃道,“那条法令只对成年男子生效。再说,适才用酒消毒都没见叫痛,怎又倏然泪下?”
公输零哽咽道:“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我好没用……”
说完这句,他再也没有了力气。
“能承认这一点,你已比世间男子强太多。”李白听他这么一说,倒另眼相待起来,他道,“我也曾想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能挡百万师,多年来行走天下,才知那不过年少轻狂之语。”
他似玩笑般说道:“一个人,再强,也日不了天。“
公输零只道:“我不想日天,我只想能说到做到。”
他说过要保护李裹儿,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拖出去,什么也做不了。面对强敌,他只能逃跑,甚至跑也跑不掉。
“当你做不了你想做的,就做到好你能做的就行。”
李白这句绕口令一样的话萦绕在公输零的心头,一时五味杂陈,他想着:“我是木匠的儿子,从小的愿望也只想当个木匠。但是造桌子修板凳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吗?”
做好自己能做的,他能做什么呢?
老爹倒是希望他能在稷下跟着墨子学机关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破坏长安城——那虚假的繁荣。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去往稷下,走上老爹所规划的道路。
这就是他能做好的吗?
公输零不知道,就像他同样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一样。
东方既白,白露横江,江云渭树。
李白临别时赠他一句诗,随即轻功一施,消失在了水天相接之处。
“丈夫未可轻年少。”
公输零在心里念了几遍,不是很懂,反而歪着头想李白大侠他是不是直接跳下了瀑布?细思极恐之际,身旁的黄月英轻咳了几声。
“阿丑姐?”公输零碰碰她沾着泥污颧骨高耸的脸颊,见对方眼睛徐徐睁开,几乎喜极而泣,“太好了,阿丑姐,你总算醒了!”
有阿丑姐在,他便无所畏惧,也不再思考那些复杂的人生问题。
紧绷的弦一松,倒头睡着了。
日上三竿,榔头敲得乒乒碰碰,公输零睁开眼寻声就看到正在修船的黄月英,她看上去体力和精力都比较充足。
接着,公输零的鼻头动了动,他嗅到了一股水煮鱼的气味,寻着味道望过去就见到昨天泥污满身的李裹儿已经梳洗得整整齐齐,正守在小锅前往里面撒盐。
公输零走到李裹儿身边,问道:“李裹儿,你感觉怎么样?烧退了?头还晕吗?”
李裹儿一回头,公输零吓了一跳的同时也摸了摸自己的脸,显然也同少女一样满是蚊子叮咬后留下的疙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许笑!”李裹儿瞪了他一眼。
公输零立马闭嘴,换上了严肃正经脸。
这下李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