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螺甲中的两柄短剑,剑身漆黑,背刃有透孔,呈北斗七星排列,刃柄吞口都铸为浑然一体。剑柄是的鳞族鲛人的形态,鲛尾弯曲盘缠,人头上仰口吐剑刃。双剑一阴一阳,工艺对称精确,刃口已经变得微微泛出暗红,但依然锋锐十足,人离得近了,就会感到森森凉意。将剑刃的透孔附在耳畔,能听到隐隐海潮之声,两柄短剑都和“龙弧”相似,是疍人祖先入海宰蚌屠龙的利器。看这天井下堆积如坟山的螺甲,想来已不知有多少水族丧在刃下。
明叔自称蛋民,虽然从未真正在海中采过蛋,但他精于世故,常年在海上做不法勾当,熟知海事,对蛋民的手艺和各种掌故来历,简直比那些真正以此为生的蛋人还要熟悉。我察言观色,知他所言不虚,不过心中有些不以为然:“这就好比是古时候说的屠龙之术,根本没有实际的用途。如今老蚌都被捕杀得近乎绝迹了,它们所需的生存环境又十分特殊,海底哪里还有需要用尸鬽才能引出来的老蚌?”
我最关心的,还是螺甲中那套玉盘和蜡烛,相传周文王推演先天卦数之时,所使用的器具,正是龟甲和照烛。盖因诸如龟甲龙骨成是海底玉石等物中,都自身蕴涵着神秘的龙气,自古以来,便被视为通天的灵物。归墟古城中很可能有先天十六卦的遗迹,于是就让明叔不要再说那些不相干的蚌祖渔主,玉盘、玉瓶,还有那几支人鱼蜡烛,可是古人用以占卜之物?
明叔说蛋人是海上蛮子,从不行巫卜之事,玉盘和蜡烛是通过烛影来测算月之阴睛圆缺的月璧,早时有许多龙户也继承了这种古法,后来测月观星之物种类多了,就逐渐不再用这老法子了;而那黑色玉瓶中的油膏,是鲛人鳞下的分泌之物,除了能治潜水病之外,还可用来涂抹到采珠人身上,否则活人的气息就在水下遮掩不住,那些有灵性的巨蚌便知有人夺珠,闭合坚甲藏匿,使蛋人难以接近。这些东西,实际上正是一整套古时采珠所用的神秘器具,恐怕也并非是有意埋在螺甲蚌壳的残骸中,这天井四下通风,可以消减血腥之气,很可能就是一处古时刮蚌的屠场。
众人听罢明叔所言,无不心中忐忑,望着脚下堆积的螺蚌甲骸,似乎都能闻到一股血腥的气息。蚌病而生珠,在水下生活千百年,与人无害,却常常惨遭屠戮,正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仅是人之贪欲,就连那些鲛鳞之属的海怪,也常自舍命追逐海珠,求之不倦。归墟遗迹中的蚌壳虽多,从古至今这么多年来,为南珠丧命的蛋民水族数目,恐怕更多上十倍也还不止。难怪明珠皆取月之精华,实是因为阴气附着难消,这股阴气甚至可以使古尸驻颜千载。古时那些对南珠贪婪无度的达官贵人,若知道每一粒拇指盖大小的明珠,都是无数蛋民鱼龙性命换来的,还敢不敢再随身佩戴赏玩?
我和胖子将阮黑的尸体装入已经掏空的螺甲,重新封上铜盖,纳入蚌壳堆积的坟墓掩埋,合手拜了两拜,但愿他在天有灵,能够含珠安息,并保佑我们顺风顺水,早日回家。随后众人吃些东西充饥,就地休息。
胖子对目前的处境毫不担心,他将翡翠宝衣,以及人鱼吞珠的遗骸等价值连城之物,全填入一个背囊里,搂在怀中呼呼大睡,梦里似乎正在数钱,嘟嘟囔囔说着胡话:“钞票贴在脸上的感觉可真他妈好……”
明叔一会儿看看“尸鬽”,一会儿又摸摸那对鲛鳞短剑,虽然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却又不禁为如何从海底脱身感到忧心忡忡,想到害怕绝望处,全身都跟着一阵阵发抖。
古猜和多铃一是伤心师父惨死,二是担忧今后命运和眼下的困境,吃了些东西后也都辗转难眠,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躺在“螺甲坟”上听着城外阵阵海水涌动之声。
我过去让他们抓紧时间合上眼休息一阵,看这海气涌动的势头不祥,稍后可能要有大难临头,到时候搏浪一击,是生是死在此一举,倘若不能养足了精神气力,便抓不住稍纵即逝的生机。咱们吉人自有天相,眼下什么也不要多想,只管睡上一觉再说。
自从进了“珊瑚螺旋”之后,人人精神紧绷,谁也没得喘息片刻,这时都已精疲力竭,经过我一番劝说,精神稍稍放松,明叔和多铃姐弟陆续倒在橡皮艇中睡着了。
只有shirley杨心潮起伏难以入睡,她侧倚在小艇上,低声和我商议如何解决打捞队面临的种种困难。青头是越捞越多,包袱也就越来越重,接下来的情况不容乐观,归墟上的几处海眼,都有灼热的阴火流动,挡住了千万吨海水灌人。但是海底地壳中,被常年大规摸的采矿都给挖空了,使得地脉中海气动荡不定,凝结积郁的海气一旦变化,就会再次产生海陷,大海洞又会卷着无穷的海水灌入归墟,想从海眼中返回海面比登天还难。海洞噬海的威力我们亲身经历过,当时海洞产生的巨大吸力,能把空中的海鸟都卷进来,所以海眼基本是条绝路。
shirley杨说:“归墟下乱流涌动,水面有时平静,有时又翻涌如沸,甚至还有浪涌潮汐,小艇无法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航行。虽然远处可能会有伏流的出口,但也万难接近,不知几时大海洞又会把海水吸入,到时这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