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今年二十六七,比玉莲大八岁。说起来她们也不在一个年龄段上,可是内向的共同点,使她们成为一对很好的朋友,干活在一块,休息在一块,有时两人在一块闲聊晚了就在一张床上睡下了,用形影不离形容她们的关系可以说是恰如其分。
秋菊出嫁前她们在一块玩了一个晚上,无话不说,无话不谈,亲密无间,几天不见心里很是想念。
秋菊三天回门,来到娘家吃过饭就走了。六天是她舅舅接的,十二天是她姑姑接的,十八天接对月玉莲总算又见到了久别的朋友,两人抱在一块难舍难分,相互诉说着思念之情。当秋菊看到玉莲憔悴的面容时,不觉担心起来,说:“你有病吗?脸色这么难看!”
“我没病,姐!”玉莲对秋菊说,两只手依旧抓住衣服不肯松开,趴在秋菊的肩上哭了出来:“娘叫我像你这样给哥换亲!”
“啊?”秋菊心里一惊,想:“这世道到底怎么了?怎么长庚叔和素娟婶也拿闺女给宝拴换起亲来了?”她知道自己给哥哥换亲是出于自愿,没想到玉莲小小年纪竟然也要走和自己一样的路,不免有些担心。“那个男的你认识吗?你了解吗?”
“不认识。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能了解什么?”玉莲对秋菊说。
“那不行!不了解这个人怎么跟他过日子呢?你得好好考虑考虑。”秋菊显得很成熟,提醒着玉莲。
“你不是也替你哥换亲了吗?”玉莲向秋菊提出了质疑。
秋菊本不想公开自己的秘密,但为了自己的朋友,为了自己的姐妹,第一次道出原由。她说道:“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我嫁的这个人叫马述斌,我们很早就认识,也相爱过,只是因为我哥哥没结婚,我一直没敢把我们的事情告诉爹娘,一直就这样搁着。述斌对我也是一片真心,这么多年来,家里人也给他介绍过几个女孩子,但他都拒绝了,一直在等我。说来也巧,马心正一提到俺哥的妹妹就是我,他就主动做他姐和父母的工作,不然的话,我哥的事情怎么这样顺利?”
“原来是这样!”玉莲攥拳捶在秋菊的肩上说:“还好姐妹呢?这些事你一点也没透露过,坏!”她想着先看看刘二侠的哥哥再做决定。
两人为秋菊的罗曼史破涕为笑,又说了一会话才分手。
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如果都做到了,哪里还有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人呢?君子施恩不图报,但感恩之人必有报。李二桂在困难的时候得到过秦长庚的帮助,他心里也没忘。在秦长庚、陈素娟夫妇为儿子宝拴的婚姻问题一筹莫展的时候,他毕竟还是不辞辛苦,在小刘庄为宝拴介绍了一个刘二侠,并且心甘情愿地愿意嫁给他,只是刘二侠提出换亲为前提条件让李二桂有力使不上。他只能静观其变,看秦长庚夫妻能不能做通女儿的思想工作,他不敢贸然行事。为不满意的婚姻、强迫包办的婚姻,逃婚的也有,喝药抹脖子的也有,他负不了这个责任,他不敢担当这样的风险。秦长庚到他家征求意见,让他帮忙拿主意,他只是买酒买菜热情招待,还是把权力让给了秦长庚,让他回家做工作,自己负责跑腿传话。情况依旧,没有任何进展,秦长庚摸黑带晚回到家里,抱着烟袋发出声声惆怅。至于以后,是希望,还是绝望?是喜,还是忧?是悲,还是欢?他不知道。
人啊!谁让你是高级动物呢?像猪多好,不思,不想,就是杀掉头也无忧愁也无悲伤。男人为什么非要娶女人?女人为什么非要嫁男人?天下为什么寺庙那么少?父生子,子生孙,就是为了不灭的香火?人生何义?长命幸福,短命悲伤?穷的根源在哪里?何处能取到妙药?何人能开出良方?谁能填满饥人的肚皮?谁能给带来喜悦、欢畅?
自上次玉莲没答应给哥哥换亲以来,一家人的情绪越来越坏。宝拴的饭量减少了一半,除了集体的活以外,回到家里就是睡觉;爹爹吃得也不多,娘几乎不见吃饭,身体一天天消瘦下去,走路也东倒西歪地扶着墙。玉莲感到有些害怕,把做好的饭端到爹娘面前央求他们吃下去。
“等我吃完这袋烟,先放下吧。”秦长庚说。
“端过去吧!娘不吃了。”陈素娟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滴落下来,一伸手把闺女拉到身前说:“宝拴和你都长大了,用不着我和你爹操心了,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你们兄妹俩各人都成个家。你别怪娘那天说的话心狠,不是你哥这么大了说不着媳妇,我和你爹能让你走换亲这条路吗?我现在也想通了,不换就不换吧!听说那头家庭也不太好,别委屈你了。你哥呢?论他的命,能娶上呢就娶,娶不上也就算了,万一有招女婿的招出去也行,反正比一个孩子在家过得不开心强。你呢?也大了,有合适的找个人家也嫁出去吧!别在家受这个吃糠咽菜的罪了,但别管怎么样你们都得孝敬你爹。你爷爷奶奶死的时候,你爹还小,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罪都受过,能有现在这个家确实不易呀!我跟你爹一辈子也没有后悔过,虽说没过过吃不了用不尽的日子,可他对我好,从没打过骂过,我知足了。”陈素娟满心悲伤,饱含泪水,说着令人心酸的尽头话。
“娘!”玉莲放声痛哭起来:“我什么都听你的,听爹的!你别说了!别说了!娘!”
秦长庚知道只要玉莲不同意换亲,宝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