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哨声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广播里传来上级焦急的吼声:“洪峰抵达!湘江大堤出现决口!所有人员立即上堤!重复,所有人员立即上堤!”
整个学校顷刻之间沸腾起来,无数抗洪官兵以最快速度跳起来,连电灯都来不及开了,摸黑穿上衣服便冲了出去。萧剑扬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也给惊醒了,支撑着想爬起来,却浑身软绵绵的根本就用不上力气,别说上堤扛沙袋,走几步都成问题。两名队员将他按回床去:“队长你病了,好好躺着,不要逞强,等一下医生还要来给你打针呢!”说完便冲了出去,和千军万马一起冲上湘江大堤。
此时的湘江跟发了狂似的,上游连降暴雨汇成可怕的洪峰,沿着河道咆哮而来,堤坝在小山般的浪峰的冲击下发抖。只是第一个回合,湘江大堤就出现了决口,而且有多处管涌……这管涌一开始的时候并不起眼,涌水口只有几厘米,但一转眼它就会扩张到直径几米,到那时候整段大堤都会坍塌,洪水咆哮而出,吞噬无数生命。所以参加过抗洪的人都知道,一旦出现管涌,形势就非常危险了。探照灯将两岸照得亮如白昼,无数抗洪官兵就像被大水驱赶的蚂蚁,扛着沉重的沙袋,顶着风雨往大堤上冲,无数只沙袋飞快地垒起来,水往上涨,堤坝也往上长,水高一寸,堤高一尺。
决口正在不断扩大,大量沙袋投下去,马上被卷走,没有半点作用。郁成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几名抗洪官兵视死如归,驾驶着一艘装满沙袋的采沙船驶向决口,就在决口那里直接引炸药将船炸沉,堵住决口。他并不知道,在二十几公里外,更加危险的江段上,由于沙袋几乎耗尽了,急红了眼的抗洪官兵直接打开位于下游的战略仓库,将储存在里面的大米一车车地运过来当成沙袋垒成堤坝,甚至直接成车倒入决口处堵住洪水……反正一旦江防一旦崩溃,下游必将千里泽国,这些优质大米也会沦为鱼虾的美食,还不如现在就运过来加固江堤!
第三小队没有丝毫犹豫,和大家一起扛着沙袋往决口处冲,将沙袋扔下去后又往回跑,再扛起来,再冲……大家脑海都是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快点!快点!再快点!
也不知道扛了多少沙袋,都累成狗了,一名浑身泥浆的中校突然揪住郁成,打量他一番,诧异地问:“你……你不是直升机飞行员吗?怎么跑来这里扛沙袋了?”
郁成这才注意到自己穿的是直升机飞行员的飞行服。他也呆了呆:“对呀,我不是直升机飞行员吗?怎么跑来扛沙袋了?”
中校破口大骂:“你们一帮飞行员来扛什么沙袋?简直就是乱弹琴!马上给我回机场候命!”
郁成很郁闷地扔下沙袋,带着队员们返回机场。现在形势极为危急,昨晚整整一晚都在下雨,洞庭湖水系都是水位急涨,处处告急,湘江洪峰流量甚至达到了每秒五六万立方米,这是个极其恐怖的数字,千里江堤脆弱无比,即便动员了那么多部队,还是捉襟见肘。这个时候直升机就变得非常重要,不管是运送抢险突击队还是营救被洪水困住的民众,作用都是无可比拟的,他居然带着队员们跑过来扛沙袋,真有的点儿本末倒置了。
果然,刚回到机场他们就接到了任务,前往下游一个被淹没的村庄,接应被困的老百姓撤退。没什么好说的,出发吧!队员们带着一身泥浆上了直升机,朝指定地点飞去。
这注定是极其忙碌、连气都没时间喘的一天。
萧剑扬是最清闲的,他躺在床上,哪里也不用去————事实上是哪里也去不了。军医百忙之中抽时间过来给他测了体温,吃惊的发现昨晚打的点滴几乎一点用都没有,没办法,只好换效果更好的药给他挂上,然后就去忙自己的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躺在那里,无聊的看着药液一滴滴的从药瓶里滴落,顺着输液管输入自己的身体。
外面人声鼎沸,直升机和车辆的轰鸣声震天动地,房间里却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孤独感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乎淹没了他。很少有人知道,他虽然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可内心却很害怕孤独的。他失去了太多的亲人、朋友、战友,孤独得太久了,不可能不害怕这种感觉。然而他又无能为力,似乎他生来就注定孤独。如果他没有生病,和大家一起冲上大堤去扛沙袋,融入那种热火朝天、万众一心的氛围的话,也许他就不会孤独了,但是他做不到,他连走出门都有点吃力。所以他只能躺在这里,等着队员们回来。
他们回来后,他就不会再孤独了。
等了半天,队员们还是没有回来。
萧剑扬终于无法忍受那种被孤独淹没的感觉了,他拔掉针头爬起来,扶着床摇摇晃晃的走到电话旁。他想打个电话找人说说话,随便哪个都可以,他不要再像死人那样孤独地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了。
可是,打给谁呢?
他没什么朋友,似乎能跟他说说话的就铁牙犬中队那些队员了,但他们显然没有煲电话粥的时间。此外就是伏兵和曹小强,但他不知道他们的电话号码。
颤抖的手指在电话数字按键上徘徊了好久,终于按了下去。
赵晨菲正在厨房里忙活着。这段时间台风跟被捅烂了窝似的一场接着一场在上海登陆,狂风暴雨没完没了,街道都变成了河流,几乎没法通车了,所以她的公司停了工,她整天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