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座,金陵发来的加急电报。”孙强小步快跑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张纸。
幽蓝的灯光打在韩斐身上,落寞、无力,和果党现在的局面遥相呼应,他接过那张纸,手指越攥越紧,眉根锁成一个川字。
“处座,南京要我们。”说罢,孙强比了个割喉的动作。
“两处监狱,几百号人,我们的人手够吗?”韩斐靠着墙,身子显得有些佝偻,无形的压力压弯了他的脊梁。
“处座,您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今时不同往日了,果军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韩斐缓缓地将那张电报纸揉成一团,又放回兜里,拍了拍另一侧衣兜想找根烟抽,可惜口袋里空空如也,只好作罢,他淡淡地说道:“去,把江竹筠带过来。”
“是!”
孙强打了个敬礼后转身离去,而韩斐却颓唐地坐在椅子上,反动派永远是纸老虎,眼见果军大势已去,他也没什么威风好耍了。
大甜甜被孙强和高峻一人提一只手给拖来了,头发凌乱,脸上化了很厚的血污。
“江女士,久违了。”韩斐搓了搓手说道,随后又缓缓地摘下自己那双白手套,攥在右手里。
“我今天特地来向你报告一个好消息,这一年多来,江女士的消息不是很灵通,我现在可以把全部真实的情况都告诉你,林罗兵团拿下了东北全境,刘博承、邓晓平和贺龍兵分两路由川中和川北入川,果军全线溃退……”
这一段台词很长,作为一名果党军官,他给一位共党地下党员阐述这些日子里果军的败绩,一百来个字,很考验他的台词功力,而且念白时还得考虑作为果党军官他心里那种情绪的变化,好在韩斐素质过硬,再加上他添加的细节动作,一个色厉内荏又故作冷静的果党军官形象被表现出来。
“你可以说,山城已经危在旦夕了,江女士听见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吧。”
韩斐说完这一句,观众席中间某排坐着的江姑娘差点没笑出来,她嘀咕了几句:“高兴,我确实挺高兴的,头一回看你演反派,不过你现在可真厉害呀,我得好好补课了,不然被你甩得太远了。”
舞台上,一边是衣衫褴褛满面血污的江姐,一边是军装笔挺气质不凡的军官,但气势上却截然相反,大甜甜挺直了身子,俨然慷慨就义之态,而韩斐却因为兵败如山倒感到有点惶惶不可终日。
“呵,我当然高兴。”大甜甜激昂地说道。
“我佩服江女士,你的预测完全对了,现在我军全线溃败,而你们却高歌猛进。”
“佩服我?不必了,你还是佩服历史吧。”
“历史,狗p历史!”韩斐突然暴怒起来,手里的白手套狠狠地摔在墙上,愤然道:“历史,每个政权的更迭都面临着暴力,现在你们又暴力打败了我们,我们也会用血腥来替你们庆祝,我们得不到的东西,你们也休想得到!”
韩斐忽然又狂笑起来,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他道:“对了,就算你们的军队你们的党解放了山城,这副景象你也看不到了,你马上就要去另外一个世界了,多么遗憾啊,此时此刻,江女士你是什么心情?”
大甜甜整了整头发,情绪压制到极点,简直就是生涯最高演技,每个字都凝注着感情,她道:“几十年,我看到的是军阀连年混战,老百姓民不聊生,而我,我的党与人民的愿望完全相通,与人民共命运,我充满了无限的力量,我就是死了,那也是活着,而你们,就是活着,也是死了,你,你的狗腿子们,还有你反动的果党,必将自绝于人民,必将被扫入历史的故纸堆里。”
“住口!”韩斐猛地扇下大甜甜,而大甜甜也很配合地向一边偏去,后头的音效也配得合槽合缝。
“你等着人民对你的审判吧,哈哈哈哈……”
“住口,拉下去,拉下去,枪毙!马上枪毙!”
大幕落下,灯光全部打亮,所有二十位同学全部站到台上,大家像足球队里罚点球大战时一样肩并肩,全体向台下鞠躬,一时间,场下也是掌声雷动。
回到后台,大家如释重负,却也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机械地擦去脸上的妆,男生还好,女生里好几个人已经眼含热泪甚至哭了出来,大家不说话,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刻。
参加完明天的毕业典礼,四年的北电生涯就完全终结了,从此大家都各奔东西,想再凑齐来一次表演完全不可能了。
“抱一下吧,马上就滚蛋了。”
“抱你妹啊,明天才毕业,少矫情。”
“好快啊,怎么大四就完了呢,这也太快了吧。”
“唉,我现在还记得开学头一天那副兴奋不已的样子,一晃已经毕业了。”
韩斐收拾好自己的物品,跟同学打了个招呼就默默闪人了,今晚没有狂欢,大家约好了明天的典礼过后不醉不归。
“哎,你——”大甜甜忽然叫了韩斐一声,不过话却只说了半截。
“有事?”
“算了,明天跟你说吧。”
“不是,有事说事,今天说明天说难道不一样?”韩斐不解,继续催促着大甜甜。
“算了算了,不打扰你去二人世界了。”大甜甜摆了摆手道。
“说得我像见色忘义的人一样。”
“难道不是?”
“得,你不说算了,我开溜。”韩斐扭头便走了,甜哥说话说半截留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