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死死地捏了捏食指,瞪着眼珠子向王五郎,道:“本宫心情不好,对着房中桌椅发泄了一回。”
王五郎轻笑:“请恕卑职冒昧,吾等来时,并未听见殿下叫嚷哭骂。
“直到现在,殿下一直沉着冷静地坐于床榻之上。便是卑职处事不合殿下心意,殿下心中恼怒,也未曾有任何过激行为。卑职很好奇,殿下为事烦恼愤怒,以致踢踹桌椅?”
康嬷嬷立刻挡在嘉善公主面前:“王将军身为千牛卫中郎将,确实皇命在身、职责重大,公主殿下确有接受尔等问询、协助察查刺客之义务,然而公主殿下面青唇白、有气无力,显然身体欠安、精神倦怠。
“而汝身为臣子,屡屡对堂堂贵圣嘉善公主直言诘问、咄咄相逼,当真心中还有君臣之道、人伦大理吗?”
王五郎连忙恭敬道:“卑职绝无此意,若殿下果然身体不适,如何受得住——”
望月命康嬷嬷退开,冷冷嗤笑道:“汝果然欲知道本宫何事情绪失控吗?本宫便成全你,本宫葵水突至,却发现身边无人服侍、无物可用,前有重门,后有深水,心悸腹痛,实在难忍,是以一时间情绪难制,砸翻了桌椅器物。你可满意了?”
到最后简直是吼出来的,王五郎傻了似的,杵在那里。
望月气极反笑道:“王将军还不明白,便如月之阴晴圆缺、每月一至,没了她,妇人便无法孕育子嗣的玩意儿,明白了吗?”
王五郎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红,艰难地拱手告退,真恨不得挖个大坑将自己埋了。赵仁还似懂非懂地叹问:“葵水突至,真的如此难耐吗?”
望月一把薅住赵仁凑过来的大脸盘子,狠狠地撕扯摇晃,眯着眼沉声怒笑道:“此时此地,本宫再也不耐烦看到你这张脸,月亮有多远,你就麻利儿地给我滚多远,明白吗?”
已赶过来的小安子等人,连忙将还在迟疑羞恼的襄阳侯请了出去。
赵仁一走,望月勉强支撑的架势立刻崩溃,像条奄奄一息的鱼,软软地瘫倒在床榻上,虚弱的连呼吸一下都怕疼痛更剧。
她气若游丝地对正在她身上揉按的玉容、康氏、雀儿嘟囔道:“嬷嬷,这感觉,像是要死去一样,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如刀割,难道是要将本宫凌迟吗?”
康氏忙收了愁色,对望月笑道:“殿下别说傻话,葵水初至,血行不畅、经气被阻,偶然痛些是有的,上月便不像此番这样,想来因为暑气入体,今晚又劳心耗神,熬到此时还未歇下。
“揉了这半天,好多了吧。桂圆已去请太医了,待好些,咱们回宫去,这里太简陋了,着实不能久待。”
望月待缓些,忙说道:“周嬷嬷被贼人击晕,到此时也未醒,先让太医给她瞧瞧,别打坏了。”
若真打坏了,望月少不得要愧疚难安了。毕竟若非她将计就计,周氏也不会有此遭遇。
王三郎一行人,自觉退避到曲水轩外。一时有卫士上报,在曲水轩西北向宫墙下,寻获一黑衣刺客,但已被人杀死。
执事在身,王五郎立刻抖擞精神,暂时抛却了令他尴尬欲死的荒诞经历,亲身赶去查看尸状、勘察现场。
完毕时,又从容吩咐下各种事宜,一时脑子里闲下来,回想嘉善公主行径,简直似吞了苍蝇一样。
好容易平复下去的纠结狂乱情绪,令他胸口又是一堵,忍不住恨恨地想道,果真此女貌如恶鬼、性如夜叉,汝文从武济、胸中有长虹,休再与她一般见识。
不说这一场际遇如何令王将军窘迫之极。
却说襄阳侯赵仁与太仆寺少卿李绸。此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曲水轩,不多时赶在一处。
赵仁兜了满肚子的疑问,忙不迭地向李少卿讨教。李少卿虽确是个博览群书、遍学诸家、爱寻幽探微、追根究底之人,但是女子身体的幽秘之处,怎好在皇宫里堂而皇之地与一个惯有□□名声的纨绔讨论?
好不容易摆脱了襄阳侯,李绸在心底悄悄地呼出一口气,暗叹这皇家盛宴还真是龙争虎斗、暗潮汹涌——不过话说回来,正是如此诡谲之形势,才方便他乱中取势、博得功名啊。
话说李绸年幼失怙,年少失恃,外家明哲保身,大母懦弱无势。他十岁出头便不得不独自面对盘踞身边,虎视眈眈、欲攫取先父爵位取而代之的叔父一家。
他经历过太多的失望和苦涩,现实以一种残酷而冷漠的姿态,教会他一个道理——世上没有真正可以依赖的亲缘,没有永远能够倚仗的权势,只有睿智的头脑、坚韧的意志、敏锐的决断、决绝的姿态,才能支撑起个人的生存空间。
李绸的出生际遇决定着,他所掌控的资源不足以支撑他的远大抱负,所以他不得不在经营虚名的同时,下意识地将自己打磨成了一个长于察言观色、善捕人心的深沉之辈。
当然,他向来以相貌清绝、风姿出类、谈吐文雅、心思颖悟蜚声于世,难以令人产生城府深沉的印象。
他以科举入仕,而后凭借数年间经营积累的文声美质,审时度势、左右逢源,入仕不足四年,便坐上了正五品的太仆寺少卿之位,可谓少年得志、意气风发。
然而李绸内心并不愿止步于此,他不满意这中听不中用的“天子近侍”的美差——他志愿成为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治世能臣。
高官厚禄加身,却做些仆役之流便能胜任的职位。他知道自己的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