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你可算是回来了!”皇帝将我从地上搀起来。天子搀扶,这已算是对于一个臣子莫大的荣幸了。皇帝老了许多,眉梢眼角的皱纹越发明显,鬓角泛白,嘴角下垂,恍惚间觉得慈祥了不少,也只有如我这般亲近的人才能看出这掩藏在眼底不易察觉的、天生的英气。十年,对于一个男人而言现在才是真正算得上成熟的时候。我是这样,皇帝亦如此。
&卿,朕已在宫内摆下酒宴,快随朕来!”皇帝紧攥着我的手拉着我往回走。天子引路,若不是莫大的恩赏,便是大逆不道的罪名。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旁边暗自记录着我的一言一行,然后苦就等一个时机,一个致我于死地的时机。
&上,臣何德何能能与皇帝携手揽腕并肩而行!”我抽出手跪在地上,“还请皇帝上乘轿辇,臣在后随行便是了。”
&卿此去西域十载,仍不忘规矩礼数吗?”皇帝挑了挑眉毛问到。
&而为天子臣,不敢忘,也不能忘。”
&然爱卿如此坚持,朕便如你所求。”皇帝整整衣袍上了车驾,随行太监高喊了声“起驾”,随着来的大臣木讷地转着身子,跟着最前面的皇帝的车驾一步一步缓缓往城里走。
我紧跟在车驾后面,赵誉也在。他老得更严重,我竟在他身上看到了当年赵子昂的影子,若不是那条断臂,我还真以为是赵子昂阴魂不散又来索我的命呢。
&来无恙啊。”我朝赵誉抱了抱拳。低声说道。
赵誉只是朝我笑了笑,也并未答话。我注意到他腰间佩戴的只是一柄普通的铁剑。并不是之前皇帝赏赐的那一柄,可衣冠服饰还和之前的太尉服制一样。看起来他还是太尉。只不过是个被皇帝厌弃了的太尉。想到这,我的身上流窜出一股子寒意。如果赵誉都这样了,提亚呢?更何况如今奥马尔已经死了,提亚也失去了牵制奥马尔这唯一的作用了,她过得好吗?年老色衰,又身为外族。
不过应该还没有死。这么大的事凭强子的耳目早就应该有所了解,不会不跟我说的。
我随着天子的车驾进了城,城中早已经净街封道了。民间都传说着,说是可以趁皇帝巡狩时偷偷看上一眼皇帝。或是扑在皇帝车架前告御状等等此类,想想就是好笑。皇帝出行,如果允许闲杂人等出现在街市上,那刺杀皇帝还不是易如反掌?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皇帝身边高手如云,也奈何不了暗处的杀意。所以每次天子出行都是从前一天夜里子时开始净街封道,所有沿街店铺、民房,门窗一律由官家钉死。寅时后再出门的一律按谋反罪处置,株连九族。若是这样还有人能扑街拦路,这皇城下的地方官,连带着这一整个衙门的人。还有他们的亲戚朋友、恩师仆从,一律凌迟。像高岑这般精于官道的大人,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嗯?这么说起来。怎么没看到高岑?他今年也得有六十多岁了吧,告老还乡了吗?
一路来到皇宫之内。皇帝吩咐人去准备吃食。“把鹂妃和华妃叫来。”皇帝吩咐完,便有太监带我们去了摆宴的轩逸殿。
皇帝去换衣服了。各位大臣们按照顺次落了座,趁着皇帝不在也自由了些,松着衣服领子,互相低声聊着。我仍坐在我御史大夫该坐的首位,文臣武将不同桌,赵誉和其他武将们坐在另一边,他还是太尉,自然与我坐了个对面。我屁股刚沾在椅子上,那些大臣便轮着番的过来跟我说话请安,除了客套的寒暄,偶尔还问问我西域的风土人情。跟我这边的热闹相比,赵誉那边可是冷清得很,那些武将们也多是势利眼,眼见着如今赵誉赵太尉江河日下,便都围在皇帝的“新欢”郑明辉——也就是年兴——身边,聊东聊西,甚至丝毫不避讳地说起了赵誉的坏话,用我都能听到的声音。世风日下喽,当年赵誉风光之时他们也没少巴结,如今看着风向变了也都赶紧转舵了,真是一群天生的好舵手啊,真应该把他们都安排在攻打倭国的大船上。
不一会华妃和鹂妃来了。秦紫嫣和提亚,虽然还是情同姐妹,可却是两番景象。秦紫嫣如今丰润不少,却不显笨蠢,反而更加撩人,那身上的风尘味竟已褪去得干干净净,皇家之温婉淑稳表露而出,颇有些母仪天下的架势;提亚清减了许多,就在这深宫之中,皮肤竟然白了一些,更凸显出那份掩藏在桀骜不驯的表情下的哀伤。这两位当初的美人虽然年岁长了些,可那风韵犹存的姿色仍是夺人心魄的。
秦紫嫣拉着提亚来到我面前,我赶紧站起来恭敬地行礼:“给两位娘娘请安!”
&方大人一路辛苦了,不必拘礼。”秦紫嫣飘逸地抬起手示意我免礼,“大人可回家看过了?”
&没有,一回来便随王驾入宫了。”
&样啊。”秦紫嫣微笑点头,“提亚,你不是有话要问大人吗?”
有话问我?什么事?
&方颢渊,我问你,我哥哥奥马尔他是不是死了?”提亚盯着我的眼睛,她的样子还是在我心里久久不散。十年了,如今一见竟又想起了当初她刚入宫的样子。
我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开口。
&了,我知道了。”提亚说着抽回被秦紫嫣攥着的手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秦紫嫣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是在这么多朝中大臣面前,提亚确实有些任性妄为了。“东方大人,不好意思。”
&关系,我与鹂妃娘娘是老相识了。”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