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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乙亥晦,日有食。
长安城一处不起眼的宅院里,一个大胖小子呱呱落地,发出了第一声嘹亮的啼哭。张汤的第一个儿子在日食之后出生。
同年春天,在日食发生之前,车骑将军卫青再次率兵攻打匈奴,这一次他从云中出发,向西一直来到高阙,收复了河朔平原,捕获敌军数千人,缴获牛羊数十万头,打跑了白羊王和楼烦王,天子大喜,以三千八百户封卫青为长平侯。
虽然日食是不吉之兆,但收获秦朝时就被匈奴占领的河朔平原的战略意义却非常重大,冲淡了百姓心中对天象的恐慌,当时还年轻的皇帝一个鸡血打足,又再益封了卫青一次,才华洋溢的刘彻在诏书里洋洋洒洒地引用了诗经里的诗句:“匈奴逆天理,乱人伦,暴长虐老,以盗窃为务,行诈诸蛮夷,造谋藉兵,数为边害,故兴师遣将,以征厥罪。诗不云乎,薄伐玁狁,至于太原,出车彭彭,城彼朔方。今车骑将军青度西河至高阙,获首虏二千三百级,车辎畜产毕收为卤,已封为列侯,遂西定河南地,按榆溪旧塞,绝梓领,梁北河,讨蒲泥,破符离,斩轻锐之卒,捕伏听者三千七十一级,执讯获丑,驱马牛羊百有馀万,全甲兵而还,益封青三千户。”
同样欣喜若狂的还有新当上父亲的张汤,他对儿子伴随着日食的狂风大作而诞生心里颇有些疙瘩,因此借了陛下的天威,给儿子取名一个“贺”字,祝贺大汉取得的巨大胜利。
张和,现在是土生土长的张贺了,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张近在咫尺的瘦削青年的脸,张汤今年刚好三十五岁,按照张贺穿越前的年龄来算看到这个岁数的人基本叫声张哥就可以了,对着这样一张脸喊阿翁,饶是有着学院派演技的张贺也觉得有些叫不出口。
还好他现在尚在襁褓之中,还是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团子,暂时有八个多月不需要开口,既来之则安之,张贺心想,既然上天再给了他一次机会,他就重头开始,先把西汉的语言和风俗习惯琢磨透吧。
张贺的母亲秦氏单名一个芸字,是一名五经博士的女儿,五经博士比六百石,相当于现在的大学教授,她嫁给张汤的时候张汤还是丞相史,四百石,因此是一门匹配的婚姻。秦氏生了两个女儿,才迎来了嫡子张贺,对张贺非常娇宠。
有时候秦芸就坐在窗边,用纤长如玉笋般的手指逗弄着张贺肥嘟嘟的小下巴,或者故意咯吱得他咯咯直笑,使得内心拥有二十三岁灵魂的张贺很是压力山大。无他,那秦芸虽然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自带一股温婉的少妇风韵,但她毕竟只有二十五岁,张贺要是上一世在街上碰到这个年纪的美人,还得微笑着叫声姐姐呢。
不过,忽略了年纪上的别扭感,秦芸倒是符合了张贺曾经梦中关于母亲的全部想象,温柔美丽又娴静端庄,知书达理,又不喜欢管闲事。每当秦氏充满爱意地哼着小曲哄他入睡时,张贺婴儿本就睡不足的身体很快就昏沉起来,在入睡前他想,既然成为了秦芸和张汤的家人,那么这一世他要护得他们平安,让张汤不至于含冤自杀。
小小的婴儿在睡梦中也皱起眉,看起来好像严肃地思索什么事情一样,秦氏看着有趣,用手指头将那皱起的眉头抹平了。
张贺梦中听到了兵刃碰击的声音和战马嘶鸣声,隆隆如擂鼓般的雷声和紫红色的游龙般的闪电,在某个瞬间将暴雨滂沱的长安城照得雪亮,十街九陌上满是汩汩的血水,如小溪般交汇于一处。一个穿着黑色深衣的男子站在雨水和火焰交织的长安街头,他单手握着的长剑抵着青石地板,剑刃上尚有血流淌下来,高大的黑压压的未央宫的剪影,如同一座小山在他背后,势如千钧。
那名男子转过头来,露出一张被雨水打湿的俊美脸庞,那张脸在闪电的映照下显得惨白,几缕湿发贴在脸颊,使得他仿佛一个从黄泉幽冥回返的鬼魂,张贺知道那是死去的卫太子刘据,无数夜晚陷入噩梦时总看到他这副模样,张贺想要走上前去问个究竟,却发现他的腿变成了两条小胖腿,根本迈不开脚步,他张嘴想要唤对方的名字,却只能发出一些婴儿含糊不清的哼哼。
张贺一身冷汗惊醒,一瞬间还以为自己仍躺在那阴暗狭小的蚕室里,直到他发现自己浑身干爽地被包在一条锦被里,空气中传来博山炉里焚香的气味,看护自己的婢女在床头打着盹,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睡在元朔二年的春夜里。
有时候张贺会想,卫太子的冤魂是否也随着自己回溯了时光的轮回,来到了他人生最幸福的时光。不管怎样,这一世张贺下决心一定要帮助太子免于陷入同样的绝境,让他平平安安接掌大汉的皇位,这份人情巨债不还清了,午夜梦回时恐怕自己还是要对着太子的冤魂心中有愧。可是要怎样才能尽快接近太子呢
历史上刘据七岁立为皇太子之后,刘彻就在大臣里给刘据选择良师,刘据有史可记的第一位老师叫做石庆,是汉景帝时德高望重的“万石君”少子,当时正任职沛太守。当然在刘彻调任秩二千石的官员为太子太傅亲自教导太子之前,年幼的太子肯定有启蒙老师。就近的例子就是刘彻四岁为胶东王时,士人韩嫣就开始陪他学书,皇子刘据元朔元年春出生,到元朔五年满四岁,也差不多是可以找伴读的时间了。在这之前,张贺必须要把自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