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你那半吊子师父教的?”钱义明显不信,但对靳扬随口瞎扯的功力,他也算见怪不怪,倒是,“那时你买三七做什么?”
“钱师爷,您这忘性也太大了。虽说如今一直在这儿打打下手,算算账,出出主意,小人毕竟是牢狱中服过四年刑的,”靳扬无语地扬了扬手,原本掩在腕上的衣袖轻轻滑下,正见些许模糊的瘢痕,虽不明显,但行里的人大都一眼看得出,那是镣铐的痕迹,“刑满释放流落到本县,潦倒得买不起云南白药,我还不能买点三七止止血嘛。”
钱义冷笑一声:“镣铐也便算了,你身上的伤可千万避着点人,别败坏官府的名声。任你说破大天,哪个府衙,可都从没对你用过刑。”
靳扬耸了耸肩,忽然转向路高:“如今益生堂是直接封了?毕竟是县里数一数二的药堂,日后若是有人患了重病,那……”
“那倒不必担心,”谈及这点,路高像是颇有底气,“官府收了药堂也并无益处。既然这地方地处偏远,朝廷管得不死,便也不必一道道律例照着走。益生堂原本的店面,已经有药堂着意接手了,直接撤旧换新,早日结案便是。”说着,他便抬步往外走。
靳扬莫名地看着钱义,两目闪着极度求知的光芒。他倒不是好奇多厉害的药堂能吃得下这么大的门面,也不是听着挺大来头的药堂怎么要来这么个破地方,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只是——这么大的烂摊子,居然还有人敢接手,真特么的不怕死!
钱义抽了抽嘴角,也不管他,径自跟着路高出门去办案。靳扬愣了愣,静静看了窗外片刻,才勉为其难伸个懒腰,出门用冷水激了把脸,晃荡回去翻开了桌上的账册,右手偶尔翻着页,左手熟稔地打着算盘,间或提笔记着什么。
人皆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丧子的老妇人还没等讨到个像样的说法,便生生嚎啕大哭昏了过去,内亲外戚又是围着药堂一顿闹。
消息传回县衙的时候,靳扬堪堪在崩溃中厘清这笔烂账,乍闻有此赏心悦目之热闹可看,不禁抚掌微笑,立即弃笔直奔药堂而去。到了方知这次更绝,隔着八丈远都听得人声鼎沸,闲人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都辨不出人脸来。
靳扬好容易挤到中央,正见昨日的老妇躺在地上,身边半蹲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面色凝重地执着针包,正抬手去掐她的人中。围着的亲属,抹眼泪的有之,破口大骂的有之,目露凶色哀光的,更是大有人在,偏就没人上前。
眼见高个子捕头终于也钻了过来,靳扬抱臂上观之际,到底忍不住虚指着那孩子道:“你说,这小子掐水沟穴掐得也太温柔了,一看日后便是逛窑子撩人的一把好手。”
话音未落,那孩子瞬间羞红了脸,扭头瞪着靳扬:“你行,你来!”
“那可不行,哥哥我洁身自好得很,莫说青楼妓院,真是连女孩子都不敢稍作唐突呢。”靳扬摊手上前,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捕头生怕他又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勾当,二话不说拦住了他:“你不是个仵作吗?”
“哦,”靳扬挑了挑眉,像是才想起这一茬,“我是个比较特殊的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