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太太也未见得会变。再说,不是还有父亲。”大姐儿艰难地反驳。
“父亲眼中,哪有内院琐事,”皓哥儿轻笑一声,“容我放肆,当初我娘在时,大姐姐日子只怕没有如今好过,父亲何曾理会?”
大姐儿没料到皓哥儿会说出这般话来,震惊不已:“往日里我也过得很好。二弟,子不言父母之过。”
“说得再好,终究还是觉得我娘有‘过’不是么,”皓哥儿声音很轻,“大姐姐,不怕你骂我张狂,你是庶长女,越是聪敏灵醒,自然越得疼爱。但我与你不同,我是没了亲娘的嫡长子,将来注定要碍着别人的路。”
“未必就会到那一步……”大姐儿回想往日皓哥儿在众人面前的天真烂漫,口中苦涩不堪,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是真心与大姐姐要好,”皓哥儿终究失了耐心,“太太也不是日日出门。你却这般不爽快,想必是不喜欢我这弟弟。也罢,我喝了你半杯茶,回头自然有好的还给你。”
“怎么会呢,”大姐儿也是个果断的,与其让皓哥儿一个人钻牛角尖,不如自己假意与他共谋,先得他信任,再徐徐图之,“二弟一番好意,我岂会不知。”
说着,取出了准备好给周姨娘的花香茶,装在一只紫竹雕花的匣子里,递给皓哥儿:“如此便烦劳弟弟替我跑一趟。”
“大姐姐,写几个字给姨娘吧。若是有你亲手绣的荷包帕子,也不怕一并拿来,我都替你送了。”皓哥儿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既天真、又漫不经心的笑容。
皓哥儿的心思,竟这样深了,亏他平日里竟然一点不露……大姐儿心里想着,却还是为着让皓哥儿放心,依言给周姨娘写了张字条,劝周姨娘安心待着,好生反省,别再惹太太生气了。
皓哥儿瞧了,忽然道:“姨娘定是十分记挂大姐姐,依我看,大姐姐不妨也多写几句挂念姨娘的话,聊慰姨娘思念之情。”
大姐儿明白皓哥儿的意思,他今天说得太多了,若她有心告诉太太,只怕他落不了好。他要有她与姨娘私相授受的把柄,才能对她放心,只是这点子茶,是不够的。所以他非要她亲手写的书信,非要她写明自己心向姨娘,才是他认可的投名状。
大姐儿无法,只得依言写了,装入自己绣的荷包里。皓哥儿拿着荷包把玩一阵,忽然笑道:“大姐姐想必也知道了吧,所以才这般急着制花茶送去。”
大姐儿已经不再惊讶,坦然点头道:“是,姨娘受了罚,心中却不服气,如今还嚷着天气热了,她胃口不好,太太连瓶花露也舍不得,几欲嚷得人人皆知。若不是琥珀姐姐知道最近太太烦心事多,不许人在她跟前多嘴,只怕姨娘还要受罚。”
“大姐姐怕的,”皓哥儿顽皮地笑,“不是太太知道,是父亲知道吧。如你所说,太太可是好人,能罚什么呢,无非也就是抄书、禁足、绣花之类。可若教父亲听了,只怕就大不一样了。”
大姐儿点点头:“父亲不爱管事,不是不能管事。他严厉起来,姨娘定吃勿消。”她可没忘了前世周姨娘就是因为触怒父亲而被赶出府去。
皓哥儿满意地点点头:“字也写完了,茶也喝过了,话也说完了。大姐姐,弟弟告辞。你等我好消息便是。”说着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皓哥儿走后,大姐儿再也维持不住正襟危坐的样子,一下躺到了美人榻上。大热的天,她竟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