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嫔妃反复演绎成王败寇的故事,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这里只有弱肉强食,逢高踩低。活着二字会教人一日日剔除温情,一日日变得冷血。
所谓的宠冠六宫,不过是后宫无数佳丽的刻骨仇恨。
褒姒终抖着手,将药粉倒入酒壶。
青铜烛台上火影绰绰,青铜壁炉里炭火明灭。褒姒直感到浑身的寒冷,抱着的臂不住地抖着,步态虚浮,忐忑不安地来在前殿。
姬宫湦将她拉坐身边,开怀畅饮。她不动声色地和姬宫湦推杯换盏几次后,见他已有醉态,便命莺儿:“回咱们房里,将那壶从褒国带来的桂花露拿来。”
莺儿应声去了,她身后灯火迷离,香雾萦纡。
莺儿抱着个桂花四瓣壶转来,倒满一杯酒递给褒姒。褒姒眼神游离,抑着慌乱,敬于姬宫湦:“大王,这壶酒是臣妾亲手做的。”
姬宫湦接过青铜高脚杯,就要将酒饮下,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呼:
“不可啊大王!酒里有毒……”
姬宫湦闻言一怔,看着强稳心神站定的褒姒,目光里的温柔一瞬间变作尖锐的剑气。
莺儿已吓得魂飞天外,只见一个绿衣丽姝从殿外冲进来,脱去身上绿色织缎大氅,露出里面浅绿锦裳,走得气喘吁吁,跪在姬宫湦面前道:“臣妾鲁莽,大王赎罪!千万不可饮了此酒!”
姬宫湦面上狐疑和怨怒交织,伸着臂道:“恕碧瑶无罪,站起来讲话。”
瑶嫔抬起头来,怨毒目光瞪着褒姒,语声尖厉:“大王,适才臣妾在窗缝里亲眼看到褒美人往酒里下毒,她要害死大王!”
褒姒再看这瑶嫔,黄白皮肤的长方脸上施了脂粉,妩媚靓丽,瑶鼻檀口,一双炯炯目,右眼珠上一颗明显的朱砂痣,她不是那街头卖唱女子绿贝又是谁?
褒姒分外惊诧地指着她:“姐姐你……”
瑶嫔却似不曾认识她一般,轻蔑地哼了一声,两眼射出仇恨之光,指着褒姒,冷斥:
“妖女,你受王恩宠,不思报答,却生加害之心,真是歹毒!”
姬宫湦拿着酒杯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面色萎靡、痛楚、怨恨、绝望,指着褒姒:
“褒姒,你……你为何要加害孤王?”
褒姒低着头,双肩紧紧缩着,只是不语。原来早已听说的瑶嫔,竟是从前在街头卖艺的绿贝。不知她什么时候摇身一变成为宫嫔了。她看起来完全被嫉妒蒙了眼,忘记了昔日她们的相遇;忘记她追着她,将一把陶贝赠予,希望她治好母亲的病;忘记她曾说过的“妹妹大恩”,和她转身前的跪谢。那夜“会琴”的套子,应是她的杰作,只是那乐师失踪,是否枉死不得而知。
也许她一切都不曾忘记,如今只为着生存,大家都在挖空心思剪除竞争对手。那个月夜的林中合奏,竟是个精心的局?是自发是被胁迫?
横竖不过一死,一了百了!褒姒心寒之极,不觉捏紧衣角,把头低低的垂着,不让人看到眼底的那抹惋惜、悔恨、恐惧、脆弱。
瑶嫔傲然挺立,眸底冷辉夺目,犀利直逼人心,跪地请命:“臣妾肯请大王治罪褒姒!”
姬宫湦六神纷乱,喘息着,胸膛起伏,正要传诏太医,忽听门外女声:“且慢!”
褒毓随着话声进来,宫灯将她傲然身影静静铺展在地上,飒爽英姿中流淌着娇柔、妩媚,玫瑰般的绝美下隐着簇簇利刺。她曲身行礼:“拜见大王,娘娘。”
姬宫湦将酒杯放于几上,厉声道:“褒侍卫,有何话讲?”
不待褒毓讲话,瑶嫔指着她,目流冷肃:
“大王,这褒侍卫和褒美人乃是同胞姊妹,常一起鬼鬼祟祟,理应治她个同谋之罪!”
褒毓冷眼看着瑶嫔,挑起眉毛道:“请问瑶娘娘,你如何识得褒娘娘酒中□□?”
瑶嫔面上一抹自得掩了怨恨:“刚才经过后窗,我亲眼看到褒美人往酒里下毒!”
褒毓轻蔑一笑,对姬宫湦抱拳恳求:“请大王赏了在下这杯水酒!”
褒毓说完,端起几案上酒杯便饮。
褒姒颤栗不已,她难道要以身试毒弃卒保帅?褒姒睁大惊恐的眼睛看着褒毓喝完酒,稳稳放下酒杯。
姬宫湦和所有人一样,神情紧张地看着褒毓。
褒毓气定神闲地站着片刻,犀利目光环顾众人,轻渺渺落在姬宫湦脸上:
“如此美味的桂花露,有人竟然说它有毒。”
姬宫湦面色一寒,指着大惊失色的瑶嫔:“孤王多次告诫,你们都是孤的心爱之人,只能精诚团结,不能相互嫉妒、怨恨。可你们就是不听!来人,瑶嫔妖言惑众,退居冷宫!”
几个侍卫进来,就要架着瑶嫔走。瑶嫔花容失色,嘴唇苍白,忙不迭磕头求饶:
“大王饶了臣妾吧!臣妾真的看到褒美人下毒了啊,难道臣妾两眼昏花了?请大王饶恕臣妾啊……”
姬宫湦鹰眸寒冷,满面涨红,猛地一拍几案:“瑶嫔,你狭隘嫉妒,图谋陷害褒美人,孤王若是轻易饶恕,岂不让人耻笑我大周律令不行?”
姬宫湦喝令左右:“将瑶嫔押往冷宫,以正宫规!”
瑶嫔拼命般挣脱侍卫们的铁腕,磕着头,大哭大叫着:
“臣妾冤枉啊!臣妾是忠心的!想必事前有谋,褒侍卫服了解药。大王快传太医验酒,再治罪臣妾不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