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树叶落尽到了冬至，木芙蓉盛极而衰，飘落成一曲残红的死祭。
这一日早膳后，明眸皓齿的莺儿双挽手站在朱红壁廊下，笑看鸟雀登上梅枝。她上穿粉红织缎裙襦，裙长及地，袖口用一品红丝线绣着半开未开的玫瑰；米黄色丝绦束腰，垂着小巧别致的香袋及青玉连环佩，倒显得身材窈窕婀娜多姿。
云儿摆弄着腰间湖蓝色玉佩走出来，闷声道：“这些天烦死了，总算能勉强走了。”
莺儿闻声回头，见云儿穿着粉蓝色绸缎薄袄，袖口领口皆是芍药纹绣，外罩一层金银丝线织成的轻纱。乌油油的青丝在头顶梳成一个云鬓，斜插一支青玉簪，看起来比平日高挑。莺儿轻柔笑道：“云儿，你好像比刚进宫时长高了。”
“哪里长高了？是这头发的缘故。”云儿指着头顶的云髻笑道：“听说御花园西北角的腊梅开了，莺姐姐，咱们去解解闷儿吧。”
莺儿摇摇头：“不行，你这脚……还怕等会儿宫里又要忙起来了。”看着几个宫娥在忙着扫阶下的落叶，几个寺人在玉阶上摆放应时花卉盆景，一群宫娥寺人端着盘盏匆匆路过。莺儿低声道：“如今这些后宫佳丽见咱们娘娘屡屡脱险，得势了，都一心巴结起来。天天的这个送来衣物、美食，那个送来金银、首饰。金玉绮罗都将两个偏殿堆成小山了。内外官命妇也人来人往的攀附，每天都络绎不绝好不热闹！进进出出怎么这么多人呢？流水似的源源不绝。琼台宫都忙翻天了。”
云儿不免得意，习惯性地眯着眼笑，笑容后缓缓流出苦涩：
“申后受挫，暗地里没少笼络人心，又屡次进言，要选美填充后宫。看似贤德，还不是要遏制我家小姐？大王一心恋着我家小姐，昼夜陪伴，不理那矮子，选美事就这样耽误下来了。宫里娘娘这么多了，选什么美啊？”
两人低声说着私房话，见一群盛装丽服多姿多彩的佳丽走来急忙见礼，引着进去。这拨人刚刚退去，赵嫔和几位后宫又来庆贺，一屋子的衣香鬓影，环佩叮咚煞是动听。又一群宫娥寺人抬进来一长串箱子、放好数匹织缎，跪地行礼已毕，排着整齐的队列出去。
内殿里一片花团锦簇。褒姒头发的一边插了个镶八宝掐丝金簪，丝丝络络的垂在耳畔，戴着翡翠玉镶金耳铛，身上穿着家常衣服，斜倚在紫檀木的榻上，慵懒的看着人来人往。莺儿忙着接礼、打赏。云儿一跛一颠地指挥着宫娥向偏殿置放礼品。
待会儿人潮退去，风顺着琉璃珠窗帘吹进来，琉璃珠发出零碎声响。褒姒拂着耳边赤金丝络，蹙眉道：“瞧着屋里都没空了，快将那些劳什子收起。”
云儿忍不住好奇，接连打开数个箱子，惊叫：
“啊！这箱全是镯子、那箱全是耳环……”
一个宫娥双挽手，曲身，笑吟吟道：“每宫娘娘每年都有首饰二十箱，绫罗绸缎二十匹。”
“哦。”褒姒淡淡回应，臻首轻摇间带出一抹雪中梅花的傲然之美，乌发上缀着长长的珠玉璎珞，更显得娇柔婉丽。
“这么多啊，用不完哎！”云儿捏着帕子，满面欣喜地打开一个个箱子，双目发光地翻看，再合上。
看着寺人、宫娥在莺儿招呼下将箱子等物品收拾到偏殿里，褒姒环顾众人道：
“你们在此执差，可以随便些，不必拘于细礼。”
宽绰的内殿不设侧门，描绘精致的孔雀屏风靠近西窗，由一块巨大的雪缎制成。雪缎被边缘的紫檀架子绷得平整如镜，简单素净。雪白的屏芯被越窗阳光映出一片柔和的光晕。这样的屏风在宫里不算珍奇，但镶嵌在屏风骨架中央的明珠透着淡淡蓝光，使屏风身价倍增。
褒姒坐困了，站起来，转身，将手覆在屏风的镶珠上徐徐摩挲，硕大、圆润的夜光珠，单手难以握住，在一日日渐趋寒冷的时光里保持着温润如初的触感。
姬宫湦在门口笑道：“美人可是闷坏了？走，随孤王出去走走。”说着入内，轻牵褒姒手。
寺人王进垂首，声音尖细：“大王，御花园里风景正美。”
姬宫湦拉着褒姒手，看着她没有笑容的脸：“美人，孤王带你去御花园解闷。”
褒姒漆黑的眸子映着阳光，晶莹闪亮，轻低螓首道：“奴家遵旨。不想坐辇，随便走走吧。”
姬宫湦和褒姒在前面走，莺儿等一群宫娥、寺人、侍卫在后面跟着。路过御膳房的大院时，褒姒看到一个寺人在宽大的庭院里扬着斧头劈柴，累得满头大汗。又被一个木渣蹦起来刺到左脸上，鲜血汩汩流了出来。她不由自主脱口惊叫：“哎呀！”
那寺人闻声不顾脸上的血一直流到脖子里，满面恐慌地跑过来，跪地附拜：
“奴才该死！不小心惊扰了大王、娘娘，请大王、娘娘恕罪。”
阳光映着姬宫湦的蕴寒鹰眸，他指着受伤寺人道：“你今天的确吓到美人了。”
褒姒满目急切地朝姬宫湦挥手：“没有没有……”转面莺儿：“快去拿金疮药，给他敷上。”
姬宫湦用眼色止住莺儿，命身边寺人：“带他去太医院止血，切莫吓坏美人。”拉着褒姒手继续往前走，低声道：“美人善心可嘉，却有不妥。以后若是遇到此事，应当视若不见。”
“奴家遵命。”褒姒欲挣开被姬宫湦攥着的手，却是无用，向莺儿投去迷惘、苍冷的眼神。
晚霞未退时月亮已经悄然升起，灿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