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山谷中浓雾弥漫,目力所及不过几丈,尽是满眼满眼的绿色,小河哗哗的流水声,伴着山中各种鸟儿的鸣叫,让谷中之人更有一种身处仙境的错觉,然而,错觉毕竟只是错觉,当思绪回到现实中时,难掩身边大人们满脸的悲戚。李宣不由的想到昨天有人传了消息来。
李家虽然避入这座山林中,但是,外界的消息还是有一些途径传进来的,偶然听大人们说到过什么先帝驾崩了,什么新皇登基,清党的机会来了,又或诛阉计划失败了,太傅和大将军被害了,祖父又被免了职,直到昨天又有什么消息传来,大人们一个个嚎啕大哭,之后便满是愁容,这些事情对六岁的李宣来说大抵是不明白的。
自从李宣记事起,他们便生活在这个山里,但是也听大人们提起过他们整个家族是从东平县搬来了,或者说躲到这里来的,原因李宣不清楚或者不懂,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因为对他来说这里的确很好,有姐姐和哥哥们带着他到山坡上探险、到溪水里嬉戏,甚至到山洞中捡一种可以着火名叫石炭的黑疙瘩都可以让李宣对娘亲唠唠叨叨的说上半个晚上。哦对了,也有不如意的地方,那便是每日要到书院去听先生讲一个时辰的书,那些书李宣根本听不懂,但是先生要求他必须背下来,告诉他等他长大一些就明白了,于是在小小的李宣的心理有些想要快点长大,这样他就能明白那些书的意思,或许就不用如现在这般总因为背不会而被先生打板子了。
在这里,李宣有个外号叫小霸王,他不知道出处,但是知道原因,那就是他的力气奇大,他扔石头往往要比十几岁的哥哥们扔的还远,在小河里打水漂的时候,他总是得第一,这也是他经常在妈妈面前炫耀的事情,记得有一次父亲也在身边,听他说了之后,面色深沉的连说了几个可惜。
“梆梆梆——”远处传来木梆的敲击声,这是家族里要全员参加会议的信号,李宣隐约听大人说过,这是军队里的做法,这让李宣怀疑难道他们是军队,但是又不像,因为哥哥们说过,军队里的人是带着武器的,但是他们没有。
“不知道妈妈不许我碰的菜刀是否便是武器”李宣边走边想着这些,等到了山坡下那个围栏里时,这里已经坐满了人,大人们静静的不发出一点声音,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孩子们也都被家长管束在身边,有几个试图挣脱的也在大人的唬吼下安静了下来。李宣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那里有母亲等待着自己,父亲和族里的几个老人在人群之前的台上坐着,看到李宣走来,父亲慈祥的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是李宣还是看的出来父亲的眼睛发红,有一些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情绪在里面。
等族人都到齐了,父亲站了起来,沉默了一下,好似在整理着自己的心情,说到:“族长他老人家——去了!”。哄——的一下,人群中如同炸开了锅,大人们哭嚎着,孩子也被这样的情形吓得哇哇大哭。李宣没有哭出声,只是全身有些颤栗,那个记忆中对自己宠溺至极的祖父,竟然去了。
李宣对祖父是很了解的,这是因为在这个家族中,祖父的事迹总是被人们引以为傲的传颂着。
祖父李膺性格孤高,不善交际,最初被举荐为孝廉,又被司徒胡广征召,举为高第。再升任为青州刺史,青州的郡守县令都害怕祖父的严明,大多在听到李膺来青州的消息后就弃官而走了。后历任渔阳郡太守、蜀郡太守等。
当然,被传颂的最多的还是祖父被调任护乌桓校尉之后的事迹。当时鲜卑多次侵犯边境,祖父到任后便常常顶着箭石身先士卒,将士们在祖父的鼓舞下,作战极其勇猛,因而每次都将鲜卑人打得大败而回,鲜卑人非常畏惧,甚至只要听说祖父在,他们就不敢再扣边。于是上谷、渔阳、右北平、辽东等地安宁了多年。十几年前,鲜卑跑去侵犯云中郡,先帝又征召祖父担任度辽将军。祖父到任后,羌人掳掠到疏勒、龟兹二国,多次侵扰抢掠张掖、酒泉、云中各郡,百姓多次遭受他们的残害。祖父带着戍边将士直接打到了羌人的领地,于是羌人畏惧屈服,将以前掳掠的男女,统统送还到边境。从此以后,祖父在羌人中的声威更胜。这些事是李宣最喜欢听的,尤其是祖父引先汉名将陈汤的那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每每听到都要让李宣热血沸腾。
十年前,祖父前任河南尹。当时宛陵郡的豪强羊元群从北海郡被罢官回来,贪污罪行严重,四处搜刮珍宝,连郡舍厕所中的奇巧之物,也用车子拉了回家。祖父上表要审查他的罪行,因为羊元群贿赂宦官,导致祖父被判为诬告,反而被发配到左校服役。司隶校尉应奉向先帝上书替李膺等人申诉,才使他得到赦免。
祖父后来再次升官,被任命为司隶校尉。当时宦官张让的弟弟张朔担任野王县长,贪婪残暴,无法无天,竟然杀害孕妇,他听说了祖父的威严,于是畏罪逃回京师,躲在张让家的夹柱中。祖父是何等嫉恶如仇的人,知道后,率领吏卒冲到张让家中,拆破夹柱捉拿了张朔,将他下了大狱,查核证供后便将他就地正法。
宦官张让跑去向先帝诉冤,先帝下诏召祖父入殿,并亲自到廊上责问祖父为什么先斩后奏。祖父回答说:“从前晋文公捉拿卫成公回到京城,《春秋》肯定他是对的。《礼记》上说:‘官宦子弟犯了罪,国君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