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举目望去皆是开得绚烂的粉色烟霞。但见花瓣参差,粉红重叠,不雨而湿,不烟而润,风姿卓越。桃花纷纷落下,姿态从容,温风如舞,花光如颊。人处其中,不觉目酣神醉。桃花林间有一片大湖,晏希音与墨渊便坐在桃林湖水之中。湖水碧绿如玉,湖边花树参差,粉白相间,映照在湖水之中,瑰丽无比。
只听一阵琴声传来。
琴声仿佛在说着,一名男子周游天下,阅历万千,虽交游广阔,但每逢中夜之时,便是形单影只。越过了山川,涉过了江河,走过了四海,终于得遇了一美人。美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山有木兮,木亦有枝;心慕美人兮,惜卿不知。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将心入曲兮,聊表衷情。愿携美人兮,与子终将。凤兮凤兮,若不得凰,不得於飞兮,永生彷徨。
晏希音的名字便取自《老子》的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自小便爱慕音律,自是识得墨渊所弹奏的这首情意绵长的《凤求凰》。众人离开水牢后,折颜与白真俱是看出他们师徒二人有话要说,便先行离开。墨渊便领着她来到这湖边,挥手现出一把琴来。只是没想到,他弹的却是这首用来表达思慕他人的曲子,此情此景,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墨渊却是先开口了:“音儿,方才玄女所言,你不必挂心。为师自是不会因为一个罪行滔天之人,对你有任何不满。”
晏希音的确对此有所担忧,不想墨渊竟是能想到她的心思,顿时便觉得眼底有些酸涩,心下熨帖一片:“谢过师傅。”
“音儿”墨渊放下琴,转过身来,走进晏希音,伸手拂去她发上的花瓣,低头看着她波光潋滟的桃花眸,“折颜跟我说,你为了我,剜心取血,足足七万年,可是真的?”
晏希音已经完全融合了白浅的情绪,自是答道:“师傅待徒儿恩重如山,教导弟子两万年,为弟子挡去上仙劫方导致伤了元气,以致仙逝。便是让徒儿用命去换师傅,徒儿也不会有一刻犹疑。只是心头血,徒儿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墨渊眼中似有暖意,“倘若当日,为师没有以元神生祭东皇钟,今日,你是否还会留在昆仑虚?”
“那是自然,无论何种情况,徒儿都愿意留在昆仑虚,陪伴师傅”晏希音仰头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墨渊看着她的笑颜,也莞尔一笑:“你这七万年,倒是多读了许多书。只是你是女儿,你爹娘会愿意你一直留在昆仑虚,不予婚嫁么?”
“爹娘此前为徒儿定的两桩婚事,甚是不妥。若是要徒儿嫁给那样的人,还不如陪着师傅,跟师兄们一起,逍遥自在。”她真是一想起桑籍和夜华都与自己订过婚,便是一阵憋屈。
墨渊眉目舒展开来,似是听见了什么极为舒心的话:“音儿,你可知,为师这七万年来,日夜修补自己的元神,从未停歇过一刻,为的是什么?”
这个晏希音自是知道:“师傅为的,自然是我们。师傅看重我们,不忍心让我们失望,才会如此。”
“为的是你们”墨渊停了一下,沉声道,“音儿可知,方才为师,弹的是什么曲子?”
晏希音闻言便笑了,答道:“师傅会弹那么多曲子。记得徒儿刚到昆仑墟时,日日缠着师傅弹琴,当时还不懂事地说,是不是多听师傅弹琴,便能早日飞升上仙了”她微微脸红了一下,“不过今日师傅弹的这首曲子,徒儿知道,是一首表达思慕的曲子,名叫《凤求凰》。”
“那音儿可知,我思慕的,便是音儿?”
枝头的桃花被风吹落,飘散在好似彩云般炫目的桃林里,间或掉落几片,在那个看似巍峨如山般屹立着,眉目间却忐忑不安的人身上,晏希音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失了言语。
正是
记得小苹初见
两重心字罗衣
琵琶弦上说相思
相逢欲话相思苦
浅情肯信相思否
还恐漫相思
浅情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