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图用大人们平时安慰她的方式,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拍了拍三秀颤抖的手,她心里暗想:“秀的胆子真小,可比我差远了!”她因为比一个大人勇敢而感到又骄傲又兴奋,两只小脚开始蹬个不停,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车停了,车帘子猛地被人掀开,一个戴着盔帽的男子出现在她们面前。他一身镶白旗红衣白叶的铁甲,表面髹漆,他是阿图所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子,只是那双带着怒气的眼睛,像雄狮一般令人胆寒。
“下来!”
他吐出一句话,身后的步兵个个手持缨枪,指向了马车,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阿图对后面的事记得不太清楚,她只记得自己一直吓得哇哇大哭,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突然就被一群凶恶的士兵劫持到汗帐之前。她记得大家的视线都停留在自己身上,还听到了窃窃私语和惊呼声。可是她又害怕又羞耻,不停地流眼泪。只比她大了三岁的四格格雅图,孤零零地站在硕大的顶棚之下。雅图浑身颤抖,每一只眼睛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她勉强站直了身体,向正中央的大汗和大福晋跪下行礼。
“雅图,十五贝勒说你和妹妹侮辱了他的额娘。”
大福晋的声音缓慢了轻柔,她说完这句话,就什么也不说,只静静地等待。作为三个女儿的母亲,大福晋明白对待女孩子,必须等她们情绪平复好了,才能把谈话进行下去。雅图看了一眼额娘,布木布泰的眼睛没有看向她,而是看着躲在三秀怀中抽抽噎噎的阿图。
“我们没有。”雅图颤颤巍巍地回答说,“大福晋,我和阿图没有侮辱过任何人。”
多铎右手捧着银盔帽,踏步向前。“她说谎!我亲耳听见她们对着我哥大喊额娘的名讳,喊完了还高声大笑,根本就是明知故犯!”
“不!”雅图说,“我没有!”
“这孩子胡说!明明就有!”多铎说,“大汗,除了我,随行的将士们都听见了。人人都长着耳朵!”
“我真的没有……”雅图害怕地掉下了眼泪,委屈地大叫道:“是阿图喊的阿巴亥,我还叫她不要喊,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什么十五叔偏偏要怪我……”
她拼命解释。包围住她的三个叔叔反而越发生气了。“好哇!”一个面皮白净的男人大吼道,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他走出来神色阴郁地说:“大汗,你也听见了,是你的五格格当着众人的面触犯了禁忌。”
“阿济格,”一个留着虬髯胡子,穿镶蓝旗盔甲的男人转向了他,“大汗面前岂能不行礼?目无尊法!——你给我跪下!”
直到阿济格忿忿不平地半跪在铺满白色石英石的地上,皇太极才微微一笑,开口道:“先帝在世时,你们的额娘一直待我不薄,三位弟弟请放心,我皇太极绝不会厚此薄彼,只是事情还没查清楚,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大汉所言甚是!”大福晋说,“不是还有两个嬷嬷跟着吗?孟日登——”“奴才在。”“去问问这两个人,到底怎么一回事。”“嗻!”
多铎在一旁哼了一声,忿忿不平道:“笑话!居然审问这些软骨头的奴才!她们能有几句真话?”
虬髯大汉转过头,怒目而视道:“多铎,你放肆!你竟敢用这种口气说话!”
“济尔哈朗,你要想清楚,你只是先帝养子,而我是先帝之子,正儿八经的皇子!我封号高过你,牛录多过你。借你四万八千个胆子,也轮不着你来教训我!”多铎亮着嗓门说。
济尔哈朗冷笑道:“十五贝勒,奴才从十三岁起,追随先帝和大汗南征北讨,抛头颅,洒热血,为了大金出生入死。我可不管什么封号,什么牛录,什么皇子。尤其是没有军功的皇子!”
“你住口!你住口!”多铎被激得大叫起来,阿济格急忙拉住了他。
“多铎,够了!”多尔衮提高音量,四周立时安静,众人瞪大眼睛看着他。“一切交给大汗处置,”他望了一眼皇太极,才转过头看着最年幼的弟弟,“在大汗做出决议之前,你给我把嘴闭上。”
多铎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狠狠瞪了一眼济尔哈朗,愤怒地转过头去。
皇太极长吁了一口气,瞥了一眼大福晋,于是大福晋又喊了一声“孟日登”,只见他慢慢地从两位格格身边走了过来,右手打了一个千儿,脸上涎着笑,先挤了挤眼睛,皱了皱鼻子——这是后金侍卫长的老毛病,不做怪样子就说不出话来——孟日登慢悠悠地说:“回禀大汗、大福晋,话确实是五格格喊的,她在马车上连声喊了两遍。”
“这倒好,”阿济格坏心眼地咕哝道,“自己人不帮自己人。”多铎闻之哂然一笑,多尔衮却以怒目瞪着他这个口无遮拦的兄长。
大福晋冷冷道:“孟日登,你可是问清楚了吗?”
孟日登先赔了个笑脸,才谨慎地说:“五格格岁数小,说话没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