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还是老的辣。这话不假。按照鼎伯所说,这个年代,谁还能没有一根小辫子让人抓得着呢。至死不缴这惩罚粮,掂甩他们一下,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仅仅试了一下,队长大中便说:为了队下,权当这事儿没发生,这事儿不说也就算了。这是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自己心里发虚的具体表现。这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是心里没鬼不怕鬼敲门,等等等等现象在队长大中心里共同酿造沸腾起了大作用。
不说了,不说了。目的达到了。走吧。孙泉源从桌前的凳子上站起来朝外走。队长大中把他送到大门口。两人是在笑声中分手的,外人看不出两人之间有什么大变化。
孙泉源是个很精明很省事儿的人。他不想把事情闹大,他也不想让人把这事情说得多么阴暗,多么混乱,多么关乎好赖人心,多么关乎人的精神,他更不想让人知道他有多么受不了。他只想让这事情没有声响,没有动静,像千年的遗闻隐藏在地下古墓中,权当没人知晓,权当没有发生就行。他的愿望实现了。他很高兴。他出了队长大中家的院门,朝沟口半坡上麦场边的羊圈走来。
放羊人是很懒散的。将羊赶回羊圈,阳毬晒蛋,歪倒舒坦,咋舒服咋来,自己说了算。大概是赶着羊群转悠了一上午,鼎伯和荣欣都累了?两人躺在窑洞里的地铺上,抽着旱烟说闲话。浓重的旱烟味从窑洞里飘出来。那窑洞不深,味道传出来很快。孙泉源走到窑洞口,呛了一下,没再往里面进,闪身退出来。荣欣在地铺上抽着旱烟袋没动。鼎伯慌忙坐起来,问:“咋说了?”接着就大步出窑,站到窑外孙泉源身边。
孙泉源说:“权当这事儿没发生。以后都不要说这事情。队长说了:都是为着咱沟里社员群众好,这事儿权当没发生,这事儿就不说了。以后也都不准说,大家都好好工作。他说这猪圈、羊圈,垫圈的事情都交由金银环一个人干。他说,这圈得天天垫,你俩就不用管了。他说,社员们说这样才公平,以后就用不着你俩忙乎垫圈这事儿了。”
鼎伯呵呵笑,说:“没想到他又折腾起金银环来了。这工分儿咋算?”
孙泉源说:“工分这事儿,我听他说,好像是把你们这垫圈工分扣了,给她添上。队下总分也不会多出很多,也不会少到哪里去,总分还是平衡的。”
荣欣在窑洞里的地铺上坐起来,冲着窑外站着的孙泉源说:“大中偏向人有点不盖脸。这回可好,让这女人把这俩圈都垫了,队下工分不见涨,把我俩垫圈的工分拨给她了。这样也好,省得我们放羊回来还得累半天呢。”
孙泉源没朝窑里进,一直在窑口前边的麦场上站着,听得话题又扯远了,特意加重语气跟荣欣说:“你快起来吧。这事儿说住了,你得赶快去把那两种条子给消了。你要让会计把他手里的两张条子给消了。别再这边你没领粮食,那边又把你的粮款给扣了。真要是那样,虽然没有多少钱,大家也都得说我们钱多太剩蛋了。”
荣欣说:“你跟我去吧。你细致,帮我看一下。”
孙泉源说:“尤继红让尹冬梅给我捎信儿说,让我去她那儿一下,说有要事儿跟我说。我还得去她那里,这又不是你办不了的事情,非让我去帮忙不行。你自己去吧,我得去街里尤继红那里,看她叫我有啥事情。”说罢,扭头朝街里走了。
荣欣这边不用多说:又抽了一锅旱烟,起身去会计那儿销了账。回来歇息一会儿,赶羊走滩,一下转到傍晚,将羊群关进圈中,烧火做饭,饭罢躺倒睡觉,也就打发了一天。
这边接着再说孙泉源。孙泉源一路悠闲,不紧不慢,也没顾着拐到十五队知青点看一看,直接就去了寨里尤继红住的那个院。那院门大开着,不用敲门不用喊,抬腿走进那个院里。听得尤继红在屋里像是跟谁正在说:“这就是你妈的不对了。哪能取巧去争这事儿呢。都要像这样,岂不是乱套了?”
一个姑娘的声音。像是尹冬梅:“哪能乱套呢。我大娘不是给支书弄些好处,大队就让我大哥去水站值夜了?没有给好处,那是十二分的活,光是在水站睡一夜,这好事儿可就轮到我大哥了?什么电工?会不会也不过是挂个名。只要清闲,能挣工分就行。说到天边,还是得甩出东西才行。都是妯娌们,我妈还能学不会?可这是小队的事情,几十双眼睛都盯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儿,那也是喂猪,真可清闲了?猪没买回来就有人私下里争着要喂这猪,当猪倌呢。还是我妈,也就是给队长送了两双袜子吧,这活就让我妈争过来,一下可当上猪倌了。我妈哪里喂过老母猪?她还是像咱家喂肉猪一样来喂这老母猪。老母猪发情跳圈了,她也不知道。害得全沟人都打着灯笼,拿着手电上山寻找,直寻了一夜也都没找得着。还是第二天中午人家孙泉源寻着,给赶回来的。为这,沟里人都是嘀咕我妈,说我妈光挣工分,不干活。喂猪的,连猪跑了都不知道,还有脸要工分呢。我妈生气。我也跟着让沟里人捣脊梁骨。我跟我妈说:你就不会学学继红姐,硬气一点呢。你为啥要作假?你为啥要投机取巧?我妈只说那也是想对我们好,别的她也说不成。我妈待人也不小气。她只是会算计:她见你们知青散了伙,她就让全新哥住到俺家里。其实我妈的用意很明显,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