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欣没让孙泉源往会计多麦的厦房里进,连忙推住他向外走,好像心里藏有啥秘密,也像有话要背着人跟他说。孙泉源觉察到这些,也就不再挣着挣脱他,顺从地跟着他朝外面走。
两人走到沟口坡前没人处。看着坡上没有人,后边也没人跟过来,荣欣这才悄声跟他说:“这事儿我得想法把它摆平了。我去会计那儿开了二十四斤小麦出库、入库单。不跟鼎伯说那么多,让他把这两张单子第一联都交给保管,这边出库,那边入库,啥都不说就行了。”
孙泉源说:“能不声不响把这事儿摆平最好。只是你替鼎伯出这麦子,保管、队长不会愿意。他们是冲着鼎伯寻事儿找茬儿来的。他们若是知道是你替鼎伯出的麦子,只怕他们心里想难为鼎伯没能难为成,他们心里不乐意,还会想方设法刁难鼎伯,万一心血来潮又难为起你来,这就麻烦了。再一个,这事儿也不能让鼎伯知道。鼎伯知道是你替他出了这麦子,只怕他脸上会过不去,他若拉硬屎,不接受你这好意该咋办?他要自己去出这二十四斤麦子,事情就麻烦了。要不你让他去给你做个证:把那麦子提出来,当着保管的面,交给他;让他把这刚出库的麦子交给保管,即便说明白这是处罚的粮食,至于处罚的是谁,保管他想咋写就咋写,这样保管就没法寻事儿找茬了。你别说是你代鼎伯缴的处罚粮食就是了。这得想办法让鼎伯脸上能够过得去。你说我这说法可取不可取?”
荣欣说:“本来我想着就是要这么做。可我又害怕保管不愿意。现在想想也是,我从库里提出那麦子,当着保管的面,交给鼎伯,再由鼎伯手里交给保管,咱也不说这是往队下库里交的是啥麦子,保管也应该没啥说了。我怕的是鼎伯不愿这么办。要不你去做做鼎伯的工作,咱能把这事儿摆平就行,不要再闹了。闹着对谁都不好。你去跟鼎伯说说行吗?我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闹得咱们都跟不够意思一样,咱脸上也过不去。”
听得荣欣这么说,孙泉源很满意地笑着问:“你这么认理的人,这回咋愿意迂回操作了?”
荣欣说:“本来我是想去跟队长弄事的。见他根本就不接我的腔,还当着咱俩的面报了一番委屈。他说的有道理:咱们知识青年,城里的孩子,工分儿没挣够,又有何德何能,就要比队下棒劳力分麦子还多?这不是不论理么?就这一句话,我就不会再跟他争竟什么了。再有,他那一句话,说咱们知青才在乡下待了几天,了解多少农村的事情,又能知道些啥?不了解社员群众真正的苦,还能着管队下的事情。真要是咱们能,他这队长就不当了,让给咱们来当。他说这也是,当队长的除了忙,又能比别人多得了啥好处?一点好处都没有。在当地人眼里,这队长当着就真是苦。要不是他这么说,刚才咱俩在他面前,我咋不接他话就走了呢。就是因为这,我二话没说就走了。大中真是撂挑子,咱不能让人们说,是咱逼得人家大中不干队长了。到时候没人来当队长,咱们就让人烦了。”
孙泉源说:“咱们下乡这么长时间,我算是看出来了:越是人和气,团结,不生事儿的生产队,越是没人愿意干队长;越是乱糟糟,整天闹,穷得叮当响的生产队,越是有人争着当队长。这是一种奇怪现象。我算是看清楚了。咱沟里也是快要有人出来争着当队长了。”
荣欣笑:“你虑得也太长了。无论谁当队长,对于咱们来说,都是一个样。咱们是知青,无论谁当队长,他也不可能再扣咱们的粮食。咱们也不管他谁当队长,咱们这一百二十斤麦子少一两也不行。这是国家政策。少给咱们公家都不愿意。咱们不怕换队长。换个好些的人当队长,最多也就是咱们不受排斥,不受搜寻事儿这洋症。我算看明白了,咱沟里就是这个样:无论让谁上台当队长,该穷还是得穷,改变不了这穷模样。”
孙泉源说:“那倒不一定。或许换个能干的,把劳动日值搞成一块多,也有这可能呢。工值高是一方面,最重要这一碗水能不能端平。端平了,也就没人闹;端不平,闹是迟早的事情。一碗水端不平,劳动日值高也不行,也得闹。只要一碗水端不平,闹是迟早的事情。”
两人正在坡下说着,只见君子迈着外八字腿,一晃一晃过来了。荣欣看见君子那一缕长长的头发在光脑袋上一走一飘很可笑,冲着孙泉源一笑说:“君子来咱沟里干什么?他从山上石头窝子下来了,跟着泥水匠高手期石齐学着砌砖呢。听说这小子在这方面还有两下子,受到期石齐称赞了。听说现在方圆左近有人砌门楼,期石齐不去,都是他去砌的。都说他砌得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孙泉源说:“这是真的。他砌墙丢圆缝,他跟他师傅一样,那手艺真是绝叫好,学到家了。我在石头窝子的时候,看着他真是愁人。没心没肺的,挂在嘴边的就是女人。他那些尻*理论一套又一套,让人听着都说他骚。你也知道山上石头窝子里也都是男人,多数是光棍,说起来尻*这事情,都有一番理论。没想到,咱沟里的梅跟他一结婚,君子竟变得咱们都不敢认,真成了规规矩矩的一个大好人。等会儿他过来,你问他是‘认时不认羞’,还是‘认羞不认时’。你也别说这是问的啥,就这一句话,他保证就笑了。”
说着君子已经到跟前了。孙泉源冲着君子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