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一眼蓝蓝的天空。长舒一口气,感觉压抑憋屈。他不愿这么寂寞。他想跟人说话,他想跟人聊天。可他这愿望暂且不能实现。他感觉再这么寂静,再这样寂寞,他就会发疯。他觉得他心里有根细丝,这细丝让无形的力量向上提着,要把他的心给提出胸膛,却又让胸骨卡着提不出来的那个模样。他感到着急,但脑子还是很清楚的。他又觉得无奈。他又长舒一口气,向沟外走去。他想着,在沟口,哪怕见个人,能站那儿说说家长里短都可以。
他走到沟外。沟外也没人。远处近处都有叽叽喳喳的或清晰,或模糊鸟叫声。沟外路边的野草很茂盛,碎碎的野花不迎人。北边地里的庄稼还绿,沟口梨园里的梨树上已经挂上沉甸甸的梨儿。梨园里有低矮的人字形的草庵子。那是看园子人遮风避雨,短期居住的地方。梨树下同样是麦地。南边是层层梯田,看不见那梯,只能看见山那陡壁上的绿。
他漫步走到菜园旁边除树的地方。一个又一个大树坑,无力地躺在路的两旁,像打过仗的战场,还残留着大战时的气息。作为战利品的大树运走了,树枝也运走了。运得很干净,一根指头粗的小树枝都没留下,那是能烧的东西,要弄回沟里,不能白白浪费。
昨夜灯火辉煌,沟里人忙除树,着急得都叫亲戚来帮忙。现在阳光明媚,亮亮堂堂,树已除完,用不着灯下着忙,沟里人却都躺在家睡觉。因为这,沟里宁静得就像高高在上,远离人间的天堂一样。世间的事难道也是一波接一波,静一阵,闹一阵,轮回着向前?
孙泉源度着步在沟口,来来回回走着。听得“吱咛”一声门响。那声音不大,却因沟里宁静,那声音听去倒也响亮。孙泉源顺声望去,是队长多麦的爹娘:多麦妈搀着多麦爸,多麦爸右手掂根溜直一根木棍,胳膊上套着一个小马札。由多麦妈引领向沟里走,两人好像还说着啥。孙泉源一阵欣喜:他们去牲口园铡草。这可有人说话了。多麦爸会算卦,闲着没事儿,何不让他给推个八字,算一卦?无论信与不信,那也是说说划划,也算是种消遣吧。心里这么想,扭身跑起,向那老俩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