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也就是笨想,这卖一挣半的买卖咋能赔本儿呢?何况人家是上门来拉的,连个运费都没有。你是在沟口给人家装车的,就地卖到人家手里的。咱们去东滩把蒲草运回来,用的是大队的船:管饭不要钱。可以这样说,那意思也就是在咱沟里,用两毛二三一斤的蒲草,打成草苫。这草苫转眼卖成四毛五分钱一斤,这种买卖能赔钱?这是咄咄怪事。这是有人捣蛋。这是管理不严。我不相信这卖一挣半能发生赔钱的事情。到现在我还觉得它不可能。到现在我都不相信这事情能够发生。可咱沟里人都是这么说的,咱沟里真是赔了个头疼。这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
“为什么能够发生这种事情?私欲膨胀。一个学一个,看他们把节省下来的蒲草放到家里还能干些什么。最后把全沟人都闹进去了。这是教训,不能不让我们提高警惕。这不能不让我们把防止腐败的工作抓起来呀!腐败能让好事儿变坏事儿呀,这是教训,咱沟里人已经跟我说了。我会根除腐败,规规矩矩办事儿,一碗水端平,报答大家的一饭之恩。东海哥,你看着吧,你看着我怎样报答大家。我会尽全力,我为大家,我啥都不怕。”
两个大男人,拉一袋一百斤的白沙糖,是很轻松的事情。拉上白糖回头往回走,他们又说了好多沟里的事情。把白糖放进仓库之后,锁上仓库门。孙泉源让东海哥回家该干什么干什么,中午下工时过来掂称,给大家分白糖。中午加班不记工。东海心里美滋滋的,回家走了。孙泉源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写了几行字,用仓库门上为着方便预留的按钉,摁到仓库门上。又端详了一遍,这才去沟口的菜园里跟那帮带孩子的小媳妇们一起干活。干过一会儿,跟小媳妇么一起下工,回去做饭。吃罢,便到仓库门口等着东海哥过来给大伙分糖。还没走到仓库门口,忽然想起来还没敲钟,来个转身就往挂着铁车轮的大柿树下走。
那时候生产队的仓库管理制度很严格。据说是国家制定的:打开仓库门,贫农代表必须到场。是为着好看,还是为着方便,沟里仓库那锁是需要两把钥匙才能打开的,也就是沟里人说的子母锁。保管拿一把大钥匙,从锁的下面朝锁眼戳,贫农代表拿一把小钥匙,从锁半腰的锁眼里戳。这还必须是贫农代表的小钥匙先拧开,保管掌管的大钥匙后拧,这锁才能打开。这也就意味着:两人都到场,才能打开这一把锁,并且还是,贫农代表先动手,保管后动手,这锁才能打开。东海的父亲是贫农代表,这天为着分糖方便,他爹就把仓库钥匙交给东海了。
待到中午,大家都下了工。东海哥那边已吃过了饭,说定的去给大家分糖捉称,他脚步匆匆往仓库这边赶。有事情要敲钟,这是多少年来形成的规矩。孙泉源没往仓库这边来,他先去大柿树下敲钟。“当、当、当”钟声响起来的时候,东海哥已走到了仓库门口。看到仓库门上摁着一张带字儿的纸,到跟去一看。心说:“这孩子,你咋不省事儿呢。你是知青,你知道报恩,可你这孩子也真不是个东西。你也真恨人。”